于是我拉着長姐在私底下約了那文四姑娘見面。她生得白淨，有着一雙極為靈動活潑的眼睛，猶如珍珠般流光溢彩。盡管從落座時起她就低眉斂目的做出了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可我好幾次都在不經意間撞上了她擡眸時那落在我與長姐身上的小心謹慎的打量。這一切都很難讓我将這樣一個靈動的姑娘與“沖喜”二字聯系在一起。

長姐待她落座後便開門見山地表明了來意，她說她根本就不支持所謂的沖喜，也知道文四姑娘定有着自己迫不得已的苦衷，不過她還是希望文四姑娘能為自己考慮，如有需要的話她也一定會出手相助。

長姐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大堆，她說這話時文四姑娘正定定地望着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文四姑娘看長姐的眼神無比的熾熱，仿佛日光在這一刻都在她的眼睛裡被融化成了對長姐崇拜。

見她有些出神，長姐便連聲喚了幾遍“文四姑娘？”對方的思緒在這一遍遍的重複裡被強行拉回，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啊”了一聲，旋即再度垂下了那雙顧盼神飛的眸子。

她說：“嫁到趙家去也沒什麼不好。”

我以為文四姑娘是不清楚阿琰的身體狀況，于是便十分耐心地将她嫁入趙家以後即将面臨的境況細細掰碎了解釋給她聽。文四姑娘坐在對面認真地聽着，中途并沒有打斷我，一直待我把話都說完之後，才聽到她緊随其後的那一聲悠然的歎息。

她說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她沒有法子。

“從我出生時起，我的親事就已經注定是要成為家族的助力。無論是先前的賈家還是如今的趙家，在對于未來夫家的選擇上，我的看法從來都是無足輕重的。所以我很高興你們會同我說這些，是真的很高興。”

她的眼裡彌漫着一層濕漉漉的水意。

“不過我一點也不害怕嫁到趙家去，比起那些不知底細的人家，有定安侯在的趙家實在是再好不過的去處了。隻要有你們在，尤其是有定安侯在，我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由自主地問她為何如此笃定，文四姑娘大着膽子朝着我笑了笑：

“因為她是定安侯啊，是為世間女子摘掉了不少束縛的定安侯。”

見她心意已決，我們便沒有再勸。長姐輕抿一口茶，放下茶盞時同她保證道：“你放心，日後趙家上下定會好好待你，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來同我說，不說也行，隻要在我的接受範圍内，我必定支持你。”

文四姑娘聽了長姐的話喜笑顔開，不過她很快又提了個要求，她說她希望長姐不要看她的份上幫着拉扯文家。

長姐問她為什麼，文四姑娘悄悄地吐了吐舌頭，她說她爹和二叔都不是什麼能成大事的人，當初二王奪嫡時就屬他叔叔支持安王的音量最高，都蓋過了人正兒八經的外祖家。若不是那會兒她實在看不過去，偷偷在二叔的馬上做了手腳，恐怕這會兒他們文家上下都已經在黃泉奈何橋上相聚了。

長姐聽了她的話哈哈大笑，我連忙做出一副喝茶的模樣掩飾嘴角的笑意。長姐問她難道就不怕下手太重失了分寸嗎。文四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說她不會失手的，因為她在動手之前已經仔細觀察過二叔上馬時的姿勢習慣，并且是在認真計算過角度後練習過好多次才真實付諸實踐的。

她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一百天以後一切都塵埃落定，諒她二叔也再翻騰不出什麼風浪來。就算她真的下手太重，也好過二叔拿着文家上下一百多條人命去賭一個未來。

于是就這樣，文四姑娘嫁進了趙家，成了趙琰的夫人，趙家的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