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了這是輝元仙宗的舊物,登仙鼎内有這内門弟子才得入的一方秘境,問飛鴻并不意外。
在風煙面前時,他總故作姿态當自己是還無憂無慮黏着兄長的少年,但問城主已是曆遍無數秘境奇緣的人傑之輩了,隻是風氏秘境而已,無需風煙看護。
他踏上了風煙為他開辟的路,登仙鼎外的火光一燎,連衣擺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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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飛鴻跌入登仙鼎秘境中,恍惚聽見一聲撕響,頓覺不妙,摸出貼身的那方風煙繪了陣的帕子,竟發現錦帕裂了一角。所幸未傷陣紋,陣法應當還無恙。
這錦帕還是十七歲那會兒,風煙随手落下的。
那時問飛鴻還懵懂,隻想着順手替師兄收在囊中,晚些還便是了。沒想到當日忘了此事,再想起這茬時,風煙人已不在,隻好将文蘭的錦帕帶在身邊,充作個睹物思人的玩意。
如今師兄已歸,問飛鴻便不計較帕子裂壞這事了。
“呼——”
仿佛燒進靈魂裡的,分明是靈火的火風。問飛鴻倒不至于被傷,隻是心頭一緊,打足了精神。
眼前由黑轉白,問飛鴻正還暈乎着,擡頭便望見一個年輕男人,眉目周正清俊,似乎有幾分面熟。
不……細看眉眼他定然沒見過這人,隻是無端心覺親切。看此人服制,應當有些年頭了,他這是掉到哪兒去了?
“你娘在練劍,莫去打擾她,爹帶你出去買好吃的。”
問飛鴻被男人一把抱起,這才發覺自己如今縮在個孩子的身軀中,還不及椅腿高。
他自個無父無母,自然不會是什麼舊日回憶,隻有可能——他跌入了一個幻境中,這是旁人的人生。
這風氏秘境到底想做什麼?
原來父親的懷抱是這般模樣。袁亦恩雖然寵愛他,但是拜入師父門下時問飛鴻也不小了,自然沒這個待遇。
“風朝聞!”
一瓣花萼直打在男人腦門,響如叩門。彈花者将一柄細劍别在腰間,柳眉倒豎,“你自己閑不住就算了,還帶你兒子出去亂跑,像話嗎?”
問飛鴻心中愕然。
風朝聞……此人是他師父袁亦恩的至交好友,亦是——風煙之父。
那眼前這女子應當就是當年的挽月劍仙柳曉月了,而自己竟是占了兒時師兄之身!
真是摸不透這風氏秘境在折騰什麼,然而問飛鴻此時也無脫身之術,隻好靜觀其變,走一步看一步。
“哎呀,娘子莫生氣。”風朝聞攬住柳曉月肩背,一手兒子一手娘子,面上笑意藏都藏不住,“這不是見你太過專注,才想着将他帶出去轉轉,免得打擾你。”
“還好意思說,家裡就數你最吵。”柳曉月戳他眉心,“去吧,爹方才找你呢。煙煙給我——怎麼又重了呀。”
“爹——爹、糖!”問飛鴻估摸着風煙這時候才點兒大,話都說不利索,可惜自己囿于風煙之眼,無法一觀模樣。
嗯……其實不大能想象啊。當年問飛鴻是受人所托以竊賊之名闖入天寶閣,被風煙捉個正着,機緣巧合下得見這位與他未曾有什麼兄弟之緣的師兄。
隻一柄竹扇,卻能攪弄風雲,覆手星天——問飛鴻眼中的風煙大抵如此,他總覺得風煙仿佛無所不能之人,甚至不在塵世,如逍遙仙一般。
他無所不能的師兄,也有父母擁寵、賣乖讨糖的童年光陰。
柳曉月把風煙放回屋中,沒想到這點兒大的小孩竟然自己爬出屋子,趴在了客廳的錦繡屏風後。
孩子未必能看懂什麼,寄宿這軀殼中的問飛鴻卻可以。
“朝聞,你也已成家有後了,風氏衰敗至此,我們這支,往後便要落在你身上了。”
那老者應當是風氏當代的家主,風朝聞的父親。
風朝聞看上去也才及冠沒幾年,算來與問飛鴻如今差不多歲數,對修者而言,着實算是年輕。
但作為後輩的問飛鴻知曉一件事:
風朝聞與柳曉月隕落時,還未至而立。
“等等,父親,您的意思莫非是……”風朝聞攥住了老人的手,愕然相望。
“我聽聞神兵有損,非通天仙骨不能補,實乃人間一憾事。”老者拍了拍自己年輕兒子的手,枯虬的骨節凸起,如同朽木的盤根,“既然我族身負此力,便不得不還報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