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煙好些年不見這陣仗,啧啧稱奇。
“城主,這是早上新包好的餃子,我們家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還請不要嫌棄。”風煙眼熟的那個烙餅店的店主拎着袋紙包塞到了問飛鴻手裡,用手背擦了下面頰上的碳灰,呵笑道,“這是我家那個的手藝,鄰居嘗了都說好!”
問飛鴻莞爾,“那便謝謝李叔了。”
“您謝我什麼呐!”店主大聲道,“要不是當時您幫我尋了這地方安家,我連生計都不知道上哪讨去。”
送走了李叔還有張姨,問飛鴻愣是半天沒挪成一步,被人塞了滿懷東西,吃喝用玩樣樣不落,都不是什麼金貴物件,不過是尋常人一點心意。
好不容易從人群脫身,問飛鴻實在是拿不下了,不得不求風煙幫把手。
“你倒是混得開,算是人見人愛了。”風煙打趣道,“難怪飛雪城蒸蒸日上,倒是以凡人為多。”
“師兄是知道的,我是當真不願與修者打交道。”問飛鴻搖搖頭,“飛雪城中除卻些厭了江湖紛擾決意歸隐的前輩外,大都是凡人。凡人讨生活不易,我們若再不幫襯一二,這日子可怎麼過下去。”
風煙:“若人人能有你這念頭就好了。”
剛到城主府把東西放了,沈鎮身邊常跟的侍從便恭恭敬敬地來請人,說沈二城主請的戲班子已經搭台整裝了,遣他來問二位想點哪出。
風煙哭笑不得,沈鎮居然還整了這一出,可見當年秦淮河邊的習性還沒全改掉。
“師兄有什麼想看的?”問飛鴻勾着風煙衣帶,“問我的話,自然是少不了一出遊園驚夢的。”
“嗯?”風煙随口,“那便杜十娘好了,要怒沉百寶箱那一段。”
沈鎮的侍從連聲應好,這便退了回去點曲。風煙忙去燒了壺茶,待他二人慢悠悠擠進街市戲台前,帷幕已揭,杜家小姐捏着扇悄入春園,唱夢回莺轉亂煞年光遍,嬌顔帶愁,歎聲婉轉。
底下稍顯吵鬧,想要與身邊人說些什麼,得湊過來咬耳朵才好聽清。風煙聽着問飛鴻說了句,卻一時間沒留神,沒能聽清,便湊過去再問了聲。
“早些年師兄在湯泉沐浴時我便聽師兄哼過幾段,後來偶然陪江兄聽了這幕,便覺别有意趣,若有機會,是回回必點的。”問飛鴻不知何時上哪整了兩串冰糖葫蘆來,往風煙手裡塞一支,“是董奶奶給我的賀禮,實在吃不下了,師兄快幫我。”
“喲,敢情那時候你還在哪偷聽偷看着,不害臊麼?”風煙笑彎了眼,擡手去蹭問飛鴻下巴,分明是調戲,“我也就會那麼兩句,倒都給你聽了去。”
問飛鴻在風煙指背蹭了蹭,笑道:“師兄再給我唱一回吧。”
他這般作态,倒叫風煙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不過風煙素來不是扭捏的人,挑過問飛鴻的臉,便哼哼起來,“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着湖山石邊——”
問飛鴻又笑,隻恨這時候人多眼雜,否則他隻想與風煙再親近些,也顧不得什麼禮數體面的。
台上方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風煙與問飛鴻膩歪着耳語,聊那小姐與書生的情緣如何如何。
“風煙。”沈鎮撥開人群,沖他們招了下手。
這日子裡,沈鎮能有什麼急事拿來找他們?問飛鴻與風煙跟着他去了,繞過街市,到無人的巷口去。
“仙盟的人查冉蔚之,沒查出什麼東西來。”沈鎮從袖裡摸出一箋印花的函來,上邊落着幻情樓的印,“但他往飛雪城遞了這個。”
風煙将信件湊在鼻前輕嗅了下,沒覺出什麼異樣,便三兩下拆開,掃過那幾行娟字。
他冷笑一下,“倒是不意外,隻不過我也沒想到他竟這般直接。收拾收拾吧,過幾日我們去西南,好好會一會這位攪局不少的幻情樓主。”
“師兄?”問飛鴻沒看見那紙上所寫,見風煙神色不善,急切道,“這是何意?冉蔚之所說為何?”
風煙:“冉蔚之邀我們去幻境樓赴宴——赴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