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奇了怪了。”風煙笑道，“先帝隻有當今皇帝這一子，你這二皇子又是哪兒變出來的？”

“哎呀，此言差矣。”無銘搓個響指，一卷舊頁落于其手，他草草翻看，指其中一行，“先帝與黃帝十二氏女所生之子，雖未進皇室玉牒，但先帝可沒說不認呐。”

黃帝十二氏……風煙暗自變了神色，此事或許當真不假。他早覺得任家那小孩身份不凡，任氏乃是上古大族之一，炎帝後裔，但風煙沒想到，竟還有先帝這一出。

人在飛雪城地界，出手相助飛雪城，便沒有叫無銘把人帶走的理。風煙一甩烽火展開，天焰環騰，于兩軍之下落下深壑，擺明了意思：今日無銘不可越此半步。

“黃帝十二氏？”柳景平仰起腦袋，逐一數了遍，“姬酉祁己滕葴任荀僖姞儇衣，這兒有嗎？”

他話一出口便反應過來，還當真有。

木然片刻，他轉頭望向身旁任舟，投去質疑的目光，大抵是他二人着實沒什麼默契可言，任舟似乎完全沒懂他意思，眨眨眼，略有些不自在地别開臉。

任舟禦空而起，頓于風煙身後，躬身拜道：“在下給飛雪城添麻煩了，多謝風泉主相護。”

風煙擡手，“無妨，你代仙盟出手義助飛雪城，沒有讓你被那老不死帶走的理。此乃我應做之事。”

無銘猶是八風不動的笑意，一張假面皮扯得和藹可親，看着是來唬小孩，“二皇子還未認祖歸宗，陛下派我來接你，也是為你好——幼弟年少不知事，一時站錯了地方也不足為奇。”

任舟手握玄劍，少年身形在北風中猶顯單薄，他搖首道：“家父乃是仙盟盟主任平生，至于先帝，與任家無關，自然也與我無關。”

無銘：“也就是說，二皇子沒有回去的打算咯？”

風煙握指，身後萬千殺陣浮起，直指無銘。

在飛雪城後方駐守多日，風煙又不是飲茶讀書便罷，他早将飛雪城護城大陣中無銘的靈力烙印洗去，且在其上布置了自己的陣法，自然，二十八劫殺亦在其中。

此乃太古星辰列陣，為伏羲所創，雖改自河圖洛書，但取其玄奧，增之殺伐，是不折不扣的殺陣。陣術一道本就無常深奧，而二十八劫殺在其中亦是繁雜之最，雖為伏羲創立，但并不在風氏傳承中。

無銘挑眉，“這二十八劫殺是我教你，你欲用此陣對付我？”

風煙擡手，諸天星辰之力便作一線，轟然傾落，“成與不成，試過才知。”

煙塵起，塵灰裡風星爍過，風煙掐指為結，須臾布列星芒，光斑鎖結自成劫陣。蒙塵未散，四獸奔出，龍吟當先卻被無銘拂塵一掃擋下，他瞬息成禦陣，憑虛馭風，閃身避開風煙轟殺。

欲修習陣術之道，需對靈力有悟察之能，即便是微小的一點靈氣，借陣紋運作，亦能有裂壑之威。

因此陣術師對決幾乎沒有靈力消耗，上古時靈氣充裕，兩人戰上十餘年也是有的。

風煙此時為天水之毒所擾，不宜大動靈力，布陣阻截才是上策。他自然沒指望二十八劫殺能将無銘斬殺，若能将人逼退便已是最好。

旋北鬥、衍造化，雖在白日，卻已不見天光，仰頭唯有星河漫轉，頭頂九萬三千數，盡是無窮殺機。風煙高淩日月，無銘便緩斂衣袂落地，他笑意不減，撥動拂塵——風煙哪裡肯給他結陣通八荒後土的機會，眼中靈芒一盛，召星隕辰光堕，天公挽箭，玄女撥弦，此一息之中，山河皆緘。

無銘這時面上神色一僵，撚指卻發覺經脈中靈力阻絕，一瞬便已失了生機，低頭才知已中了風煙全套，腳下分明也是大陣一部分，雖不成大用，但制敵一瞬足矣。無銘眼看着穹冥俱墜近在眼前，卻沒法再動半步。隻此刹那間勝負已分，九天辰星借力于一線，氣運之盛，天下無不可斬。

窮途末路時無銘結陣護住心脈元神，遭三千寰宇壓頂，軀體瞬成飛灰。

風煙身後星光寂滅，但殺陣猶在，不敢輕放。

二十八劫殺餘威暫歇，無銘手裡的拂塵秃了毛，其身軀碎散後重聚，還裂紋遍布，如一隻金繕玉盞，肢骨間猶轉靈光。他那變幻莫測的千張面龐此時一個也不剩了，面容處一團濁氣，聲音也嘶啞難辨，“咳……也算是青出于藍了，你學得不錯。”

“少跟我擺譜。”風煙揚鞭在無銘身前燒出一片毒焰，沉眉道，“你我無冤無仇，我不殺你，帶着你的人回去。”

無銘還笑得出來，喉中含混一片，頗為嘲哳，“成，是我輸你這一局。但是風煙，今日我可不是獨身來此，你以劫殺阻我，是想告訴我你于陣術一道已臻化境，還是天水之毒愈烈，出手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