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陳王不把問飛鴻放在眼中——昔日是手下敗将，閉關一趟又能如何？

問飛鴻放飛了赤羽，抱拳道：“飛雪城問飛鴻，願請教陳王這一掌。”

“不知天高地厚。”

陳王罵道：“本王放你一馬，你還如此不知死活。也好，先料理你，再除你師兄。”

血氣未散，便被煉化為一掌，陳王一掌盡了九成功力，不覺得問飛鴻能接下。

他太年輕，像當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一樣年輕，也不知好歹，陳铎可以敗于風煙之手，但不能在問飛鴻身前落敗——那便是輸給了當年那個自己，此事絕不容發生。

連秋鴻刀都沒有，小子又如何能與他抗衡？癡人說夢罷了。

問飛鴻深吸一口氣，并指擡前。

這指中一線，卻引山河撼動，腳下原野重山盡裂，悍然二分，雲天闊開，日光兩斷，而後飛雪城前所有人都覺眉心一緊，仿佛有刀尖抵于額前，鋒芒逼人。問飛鴻吐息出，刀鋒起，一線之力叫天也絕、地也斷，浩然風至此，也要為刀勢所停。

陳王的血靈掌猛然壓下，掌中靈力卻稍有逸散，再注多少靈力竟都枉然，原這一掌之勢已被問飛鴻破解。在掃雲琴下，血氣不聚，血靈掌力難以維繼，而問飛鴻方才一指，極鋒極銳，以無形斬無形，竟破了血靈掌之威。

而刀風轉意，飛雪城滿城飛花驚起，撲睫而來，仿若八千春芳，刹那歸卷，花流裡春意秾灰，如晴風拂面過，暢人心懷。

秋鴻刀之勢，本在疾而鋒，但此刀取“秋鴻”之意，便是悲刀，寄思寄愁，如今秋鴻刀碎，問飛鴻刀勢有變，由秋轉春，走勢千變萬化，更與其人相合。

在最無望年歲裡，問飛鴻猶不甘秋寂，原是春風才與少年相配。

陳王碎其秋鴻刀，誤打誤撞竟成就了如今的問飛鴻。

血靈掌不攻自破，而問飛鴻刀鋒仍在席卷，飛紅亂舞。倘若此時不是在兩方對峙的戰場，而是在試仙大會或尋常什麼比試中，問飛鴻這一招高低得被人用靈石錄下出去賣個好價錢，倘若被那群還湊熱鬧起哄的江湖人見了，定然要與勞什子的“天女舞劍”“玉君山傾”并列而論，充作個風雅十足的江湖盛景供人談資。

飛花似霰，陳王擡臂以抵這一刀之勢。問飛鴻到底年輕，境界差了些，不能乘機突破陳王護體靈力，這一刀盛則盛矣，卻不是殺人之刀。

“得宮希聲所作業緣書，我悟出了這一式三刀，願請陳王一試。”

陳王面色驟變，在聽見“業緣書”這三字時，幾乎目眦欲裂。

問飛鴻喝道：“方才是第一刀春生，此乃第二刀，其名：春停。”

他虛握拳，無刀卻似刀柄在手，其腰間錦囊破，其中所收秋鴻刀殘片自行拼起，不成刀形，猶有刀鋒如雪。

成名是靠那詭谲的血靈掌，但陳王又不是隻會這此式，旋手禦勁，展露一套拳法雛形，稍微有些年歲、見多識廣者便能認出，這是大啟周室傳承的拳法，高祖所創龍吟拳。

其借龍氣而生，靈力化為金龍，口含寶珠，鱗爪堅利。金龍飛而沖天，将問飛鴻刀勢所挾飛花蟒吞下，龍吼之拳撼得地動山搖，殘花盡往問飛鴻之身潑去。

問飛鴻猶握刀起勢，巋然不動。

沈鎮皺眉，急道：“此龍吟拳依托龍氣而生，王朝不滅，龍氣不散，不好對付，你還不出手？”

“不必。”風煙目光幾乎全在問飛鴻身上，不勻給陳王半分，“本就不是真龍，哪來的龍氣。”

聽他這麼說，沈鎮心情松快了些，靈力傳音至風煙耳中，“這麼說，你可算得出那小孩身上有沒有龍氣？”

風煙撚指掐算，笑了笑，“你猜。”

此時問飛鴻終于出刀，方才飄零的四萬八千紅塵如今周旋又歸來，他一改先前刀意中凜然鋒芒意，柔如春水橫波，千花萬片将龍身纏圍。

花風與金龍糾纏不休，風煙結了道陣，以免飛雪城慘遭波及。

金龍吐珠，其息更甚，陳王再運一拳，山排海也傾，向問飛鴻洶湧撞去，金龍亦擺尾襲身，掙脫花風俯沖。

問飛鴻第三式出，此刀極快，叫牆頭風煙都蹙眉，未能盡看其刀勢，至于旁人，更是刹那之間便已了結。隻見金龍止步空中，龐軀緩凝，而後鱗下無數金光綻開，沒有聲勢浩大的戰野血景，金龍仰頸長吟，無凄無悲，就這麼化散于風中。

問飛鴻靈力用得急了，此時稍喘片刻，卻還端得住風度翩翩的架子，回身望向風煙道：“第三式，我還未來得及起名，師兄可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