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靠得很近,他能聞到他倆身上的栀子花香交織在一起,像被栀子花砸頭,腦子裡暈乎乎的,秃頭主任在台上講了什麼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一直到秃頭主任那句響亮的“散會”響起,他也仍舊覺得有點不真實,像踩在雲端,往前一步就能飛起來。
回程還是邢秋雨牽着他,剛走一半,邢秋雨被隔壁班一個女生喊走了,女生說喊他幫忙搬一下桌子。
淩郴躍躍欲試,正準備開口說我也去,但被女生委婉地拒絕了。
邢秋雨便讓他先回教室等等,他去去就回。
看着依舊濕滑的走廊,淩郴踏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在拐角那邊站住了。
他等了兩三分鐘,預備鈴響了,幹脆過去找邢秋雨。
畢竟蘇蘭秋最喜歡預備鈴響就過教室提前上課了,他怕邢秋雨來不及趕回來。
一拐彎,入目即是邢秋雨被表白的現場。
女生的臉很紅,不知道是害羞的還是打了腮紅,似乎還精心化了點淡妝,低着頭不敢看邢秋雨,雙手遞過去一封書信。
聲音也軟軟的,聽起來讓人很有保護欲,很堅定地跟邢秋雨說:“邢秋雨我喜歡你,你能夠跟我在一起嗎?”
淩郴突然定住了腳步,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為什麼要跑?為什麼會有點難過?
他不知道。
心裡悶悶的,比回南天還悶。
邢秋雨是踩着上課鈴的點回來的,前腳他剛回來後腳蘇蘭秋就進來了,悶頭開始上課,他倆誰也沒理誰。
淩郴深深地呼了口氣,感覺心口被悶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便打開窗戶打算透透氣,卻猝不及防被外面還要悶上幾度的天氣劈頭蓋臉地攻擊了一番。
唰一聲,又把窗戶關上。
還不如不開窗。
拜天氣所賜,淩郴這節課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好在蘇蘭秋這節課沒點名點到他身上,不然免不了一頓作業加倍了。
或許是目睹了别人的表白現場這事兒實在不道德,導緻淩郴坐在邢秋雨隔壁格外不舒服,屁股長牙,坐都坐不住,一放學就要開溜。
然後被邢秋雨拉住了手臂攔了下來。
邢秋雨隐約察覺到不對勁兒,卻尋不到緣由:“你不和我們一起搬凳子嗎?”
“啊?”淩郴站住了,扭頭看他,臉上假裝着鎮定,隻有發紅的耳朵尖出賣了他,“什麼搬凳子?”
“下周一晚上校園十佳歌手比賽,秃頭主任讓我們放學搬好凳子去大會堂,明天直接入場。”段汐嘿嘿笑着滑過來,“明天我上場哦,兩位老大給我捧捧場?”
“哦。”
淩郴折回去把凳子搬上,跟着大隊伍走,遠遠地墜在後面,一副心神不甯的模樣引起了邢秋雨的注意力。
邢秋雨故意落後幾步,和他并排走着。
他其實并不是很擅長聊天,倆人相處時也往往是淩郴說話多,此刻淩郴不說話了,便是好長一陣詭異的安靜。
好半晌,邢秋雨才斟酌着開口,問道:“你,都看見了?”
“那個啊,不小心看見了,不好意思啊。”淩郴勾起嘴角笑笑,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望向前方,不敢看他那雙眼睛。
邢秋雨的眼睛太清澈了,像一碗清茶,日光照着就能看得到底,淺淺的,好似他一眼就能看清他心底那團亂如麻的思緒。
邢秋雨:“我……”
淩郴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比以往低沉些,卻是笑着的,打斷了他的話,“我應該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我沒答應她。”邢秋雨說。
“其實我覺得談戀愛也沒……”淩郴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麼跟他說,說着說着卻突然發現不對勁,震驚地看向他,“你沒答應她?為什麼?”
“可能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邢秋雨又抛出一個重磅消息,他擡起頭,看着天邊如火般瑰麗的晚霞,輕聲道,“很喜歡他。”
“那挺好的。”淩郴的心髒坐了一趟大起大落的過山車,飛向了天空,又墜入了深淵。
“隻是他應該不會喜歡我吧。”邢秋雨看着淩郴,遺憾地輕歎。
淩郴愣了愣,拿肩膀碰碰他的手臂:“誰說的,我們邢秋雨這麼好。”
“那如果是你……”
潮濕悶熱的空氣讓淩郴有點喘不過氣來,他走快兩步,把邢秋雨甩在身後:“我先去占位置!”
邢秋雨望着他的背影與天邊的晚霞融為一道,無奈地笑笑,歎了口氣,又追了上去。
日頭漸漸西沉了去,餘霞成绮,猶如一面瑰紫色的大海,翻湧着粉色的雲浪,波瀾壯闊,一眼望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