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隻簡單冷了幾天,就在淩郴準備掏出更厚的衣服穿上的時候,江城的氣溫又開始直線上升,路上還有下過雨的痕迹,一個又一個水坑被檐邊落下的雨滴砸進懷裡,漾起一圈圈波紋,然後彼此交融在一起。
太陽并沒有露臉,烏雲層厚厚的,昏昏沉沉的,翻滾着白色的浪。
空氣裡彌漫着一股悶熱潮濕的木頭黴味兒,淩郴面對着流着湯湯水水的牆壁和角落裡長了小蘑菇的拖把,小小地震驚了。
“我靠,回南天來了!”
要說淩郴最讨厭的天氣,回南天絕對是排第一的那一個。
走在路上都像是在蒸桑拿,又濕又悶又熱,牆壁上天花闆上都是水珠,洗澡的時候瘋狂被它砸頭,衣服褲子晾到臭了都幹不了,甚至比挂上去那會兒還濕,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把底下那盆小蘆荟給澆死了。
連穿上的幹衣服都潮潮的,烘幹過的衣服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煩得他一個早上都心不在焉。
教室裡的玻璃起霧了,不少人都在上面寫寫畫畫,什麼×××和×××永遠在一起,什麼×××SB,還有一些名字後面跟着愛心或者豬頭,幼稚得像一幫小學生。
蘇蘭秋巡樓的時候就皺眉了,她最不樂意看見這些花裡胡哨的還和學習無關的東西了,讓他們趕緊擦掉。
淩郴靠着窗,發着呆,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着在窗戶上寫了個矮圓滾胖的“邢秋雨”三個字。
他平日裡寫字都狂草應付,就是不願意讓别人看他的小學生字體,所以很難得見他這麼認真一筆一劃地寫字。
段汐欠欠地湊過來:“怎麼?想他了?”
淩郴作勢揮拳,兇兇地朝他呲牙:“沒有,滾!”
“想就去找他嘛,他就在樓下秋姐辦公室。”段汐嘿嘿一笑,笑得欠揍,沒等他出手趕緊跑開了,還不忘朝他做了個鬼臉。
看着窗戶上的邢秋雨的名字,淩郴突然反應過來——我寫他名字幹嘛?難怪段汐那個狗.賊誤會……
正欲擦掉,淩郴的叛逆心又起來了,轉念一想:我幹嘛不能寫他的名字?他名字是申請了什麼專利嗎?
我就不擦!
他心虛地把目光從名字上挪開,正正好好就對上了邢秋雨那雙含着笑意的眼睛。邢秋雨從蘇蘭秋辦公室出來派發作業,剛好派到淩郴那兒。
他丢了兩本緊貼着的練習冊在桌子上,然後從容坐下。
“不是我寫的。”淩郴狡辯道,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開口就是否認,但既然否認了,就别想讓他承認,不然多沒面子啊。
邢秋雨沒說話,笑着點了點頭,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淩郴:“你笑什麼!”
邢秋雨:“這題出得好。”
什麼題?
淩郴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那是一道非常考驗數學功底的炫技競賽題,出題的是他們的秃頭主任,他一看就頭疼,這道題連邢秋雨都做錯了,他更不可能會做。
“你的小情題?“淩郴疑惑:“你不是做錯了嗎?”
邢秋雨:“……”
成功噎到邢秋雨的淩郴心裡小小地雀躍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留了一句沒頭沒尾的:“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總有一天能解開你的夢中情題的。”
然後就溜去廁所了。
邢秋雨無奈地笑笑,趁淩郴還沒回來,掏出手機把窗戶上的字拍了下來,然後趁蘇蘭秋還沒來上課,把作案現場的痕迹一一擦除。
他低頭,手指輕點手機屏幕,把照片移到了私密相冊裡面,不知道在想什麼,嘴角上揚,輕輕地笑着。
……
這兩天似乎有什麼活動,他們需要到操場集合,聽秃頭主任暢談人生理想。
走廊早上被半幹的拖布拖過,在回南天的努力下,卻比沒拖之前還要濕滑。邢秋雨追在淩郴背後提醒他小心點,已經有三個人摔倒進醫務室了,還有一個直接從樓梯滑鏟下去,把自己鏟進了醫院,右手打上了石膏。
邢秋雨去辦公室拿作業的時候正巧碰上那個可憐的兄弟請假去醫院,聽蘇蘭秋說他還是美術生,年底就要聯考了,這一摔起碼三個月都拿不了筆,真真人間慘劇。
淩郴自信滿滿:“放心,我沒那麼容易……啊啊啊啊!”
話音未落,他就往前撲去,馬上就要以頭搶地。
淩郴含淚閉目,等待靈魂出竅。
預想中的疼痛還沒有降臨,他腰間一緊,被人撈進懷裡。那人懷裡溫溫熱熱,倆人相貼的皮膚仿佛起了火,灼燒起來,他聞到了自己家沐浴露的味道,栀子花味道的。
是邢秋雨。
邢秋雨生怕他摔着了,故而時刻注意着他,撈人撈得很及時。
“嘿嘿。”
背後的段汐傻笑着越過了他們,路過還不忘吹了個口哨打招呼。
是錯覺吧?怎麼感覺這小子的笑不是很單純?
淩郴腳下一滑,眨眨眼,回過神來。
他耳朵還有點紅,但是不敢掙脫邢秋雨的手,他鞋子挺滑的,感覺隻有牽着什麼東西才有安全感,就一步一步讓邢秋雨牽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