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郴不知道那天是怎麼過的,等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已然是嶄新的一天,他趴在窗戶上,迎着日光,在漫天飛舞的花雨中,看見了昔日熟悉的身影,正在淺笑着朝他招手。
他伸出手,忍不住輕輕按了按嘴唇,唇上似乎還有溫熱的觸感。
果然,是夢吧。
“淩郴,走了!”
紅花羊蹄甲的花瓣飄落,落了一瓣在少年人的頭頂,像一葉輕舟,飄蕩在心上。
“馬上!我洗把臉!”淩郴回喊,又指指自己的頭發,“你頭上有東西!”
也沒留意邢秋雨聽沒聽見,淩郴便急匆匆地跑去衛生間洗漱,冷水拍在臉上,順着脖頸流下,流進了他的衣領裡,凍得他一激靈。
等跑到樓下,淩郴的身子也終于熱了起來,他感冒還沒好利索,說話還帶着點鼻音,啞啞的:“等很久了吧?”
“沒有。”邢秋雨把玩着手裡的花瓣,把它捏在手心,緊緊攥了攥,而後任由着它落在地上。他擡手提了提淩郴脖子上的圍巾,幫他把冷風擋住,“吃早餐了嗎?”
“沒呢,一起?”
“走吧。”
倆人并排着走,朝霞滿天,浮金萬裡,日光照着少年挺拔的身姿。
他們在早餐店裡撿到了段汐。
雖然家裡有備早飯的習慣,但似乎段汐從來沒有在家吃過,比起在家,他更喜歡和朋友一起在外面的蒼蠅館子裡吃點不太健康沒什麼營養的東西。
所以淩郴常常能在學校附近的早餐店撿到他。
段汐怒拍下三十元巨款,說要請他倆來一碗雲吞。
雲吞很快就煮好上來了,清清淺淺的湯底,鮮香的雲吞,芳香四溢,回味無窮,熱氣騰騰地來上一口,每一口都是對胃的尊重與愛護。
段汐一抹淚:“吃好喝好,該上路了。”
淩郴拍拍他的肩頭:“段爺今兒個怎麼這麼多愁善感了?不像你的風格啊。”
段汐沒有言語,隻淚眼汪汪地望着他,滿眼寫着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幾個大字。
餘倆人對視一眼,滿頭霧水。
難不成是段汐要轉學走人了?
一直到體育課的開始,倆人才終于知道了其中的複雜原因——體測來了。
下了那麼久的暴雨,他們終于在這個難得晴朗涼快的天氣裡頭開始了這個學期的體測。林妹妹把衆人帶到跑道上,男生一組女生一組,女士優先,女生先跑。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一馬當先的并不是往常體育好的那幾個女生,而是大家一緻認定的“書呆子”葉筱青。
為了方便,葉筱青把黑框眼鏡摘了,紮了個高馬尾,發梢在她身後一蕩一蕩的,竟叫人挪不開眼睛。
段汐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狂拍身邊的淩郴:“看着喜歡的人迎面跑來也太心跳加速了吧!”
聞言,邢秋雨笑笑,目光偷偷挪到淩郴身上,能看見他臉上的小雀斑,心道:确實很心跳加速。
“不知道。”淩郴開口了,痛苦地捂住腦袋搓了搓,搓出一頭亂毛,“我反正看着跑道就有點心跳加速了。”
女生的八百米很快就測完了,馬上就輪到了男生的一千。似乎是為了開屏,段汐這回興緻很高,一聲令下就跑到了淩郴的前面去,成為了暫時的第一名。
看來前段時間的跑步鍛煉也小有成效。
淩郴的好勝心也被激發出來了,他保持了那麼久的第一,還從未有人打破過,登時便加速往前沖去。
段汐也不落下風,看見葉筱青鼓舞的眼神,咬咬牙,又沖了上去。
倆人你不讓我我不讓你,一路針尖對麥芒,疾跑着飛奔至終點,紛紛刷新了自己的最高記錄,引得全班人都歡呼起來,還有幾個逗比在後頭邊跑邊大聲喊了一句“我超,兄弟牛批!”
沒等高興呢,順着慣性,淩郴一個重心不穩,一滑鏟摔到跑道上,狼狽地撲騰了會兒,也沒能站起來。邢秋雨原本還落在後頭,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能量,一下子竄了上來,越過終點線,把人拉到自己背上,跟林妹妹他們打了個招呼就要跑。
明明已經是滿頭大汗,卻好像一點都不累的樣子。
淩郴頂着大衆的目光,果斷掙紮,小聲地在他耳邊抗議:“邢秋雨,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你腳都腫了,走不了。”
淩郴不服:“我可以跳着走!”
邢秋雨一邊走一邊把他往上托了托:“不想我背你?那我抱你過去?”
怎麼抱?公主抱?
淩郴細想了一下那個場面,直覺自己受不了大衆的注目禮,還是拒絕了,往他背上縮了縮,抱住了他的脖子:“不了,背着也挺好的。”
他沒看見的地方,邢秋雨的唇邊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
醫務室離操場不遠,沒幾步路就到了,邢秋雨撞開醫務室的門的時候,吳丹青還在喝茶,被他吓得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老爺子還以為是多嚴重的傷呢,挽起褲腳脫了鞋子一看,不過是崴到腳罷了,不是很嚴重,約摸一周到兩周就能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