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淩郴不出意外地發燒了,暖融融地化成一攤熱水融在邢秋雨懷裡,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夢話。
邢秋雨是熱醒的,醒來的時候淩郴像袋鼠寶寶一樣蜷縮在他懷裡,呼出的熱氣打在他脖子上,眉頭緊皺着,嘴裡說着夢話,依稀可以聽見“舍不得”這三個字,看起來不太好受。
邢秋雨心裡頭泛起酸水,好似生吃檸檬直飲醋。
他伸手拿手背貼了貼淩郴額頭上的溫度,熱得吓人,連忙給蘇蘭秋發了消息給淩郴和自己請了個假,然後聯系了淩郴父母。
淩郴父母昨夜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今天早早地又出了門,好像隻和他們短暫地擦身而過。這讓邢秋雨無比慶幸,還好他昨夜留宿在這裡,不至于讓淩郴一個人在家燒沒了都沒人發現。
他剛想起身,卻被淩郴揪住了衣服,瓷白如玉的手就這麼勾住他的衣角,明明沒用多少力氣,卻讓邢秋雨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淩郴的嘴小幅度地動了動,眼角沁出幾滴淚來,濡濕了眼睫毛,徑直流下沒入枕頭。他小聲地吐出來一句:“不要走……”
世界安靜得像是按下了暫停鍵,連呼吸都停止,花卻慢慢開了。
邢秋雨伸出手,在空中頓了頓,握住了淩郴的手,把他的手納進掌心,輕輕地摩挲了一下。
“不走。”邢秋雨低垂着眼眸,看着他的眼神柔和似水,包含了說不盡的千言萬語,最終都化成了一句,“我不會走。”
邢秋雨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安撫地揉了揉淩郴的手,然後把他的手放回枕邊,幫他掖了掖被子:“我隻是去拿毛巾,給你降降溫。”
淩郴乖巧地點點頭,小聲“嗯”了一聲,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可能是最近沒有休息好,淩郴睡覺的時候噩夢一個一個接踵而至,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讓他睡覺都不安穩。但黑暗的夢裡卻始終有一絲光明在照着他前行,他走了好久,終于忍不住伸手去夠那束光,在手指觸碰到溫熱的光芒的時候,他便醒了過來。
他的頭還有點暈,掙紮着爬起身來,額頭上已經溫熱的毛巾掉落到床上。
淩郴怔怔地看着手裡的毛巾,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已經不熱了。
他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其他人,床頭櫃擺放的鬧鐘已經指向了下午兩點四十,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走着。
邢秋雨已經去上學了吧?
是爸爸回來了還是媽媽回來了?好像都不是。
淩郴混亂的腦子不太适合思考這種複雜的問題,于是便搖了搖頭,下床穿上鞋子準備跳去衛生間洗漱,順便去廚房冰箱裡看看還有什麼東西能吃。
剛打開房門,廚房便有人探出了半個身子望向他。
邢秋雨身上穿着粉色的小熊圍裙,手裡還拿着鍋鏟,看起來賢惠極了。他放下鍋鏟走過來,微涼的手貼上了淩郴的額頭。
“你醒了?讓我看看退燒沒有。”邢秋雨說道,“不燒了。去洗漱吧,我做了你最愛吃的排骨。”
淩郴讷讷開口:“你……沒去上學嗎?”
邢秋雨粲然一笑:“因為我覺得你需要我。”
這句話像一隻小勾子一樣,勾得他心神不甯。好奇怪,我怎麼會因為一句話就那麼開心呢?一定是生病的原因吧。
下午簡單吃過飯之後,邢秋雨還得帶他去醫院檢查檢查。
淩郴這段時間都成了醫院常客了,三天兩頭往醫院跑,回到醫院跟回到家一樣。
就連給他打針的醫生都認出他來了,滿臉無語,上面仿佛寫滿了“怎麼又是你們兩個”這幾個字。
淩郴對針水比較敏感,每次打針都會困,總得睡一覺,這回卻耷拉着眼皮,怎麼也睡不着。
邢秋雨揉揉他的發頂,輕聲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淩郴搖搖頭:“就是有點冷。”
聽到這句話,邢秋雨馬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裹住了淩郴,然後起身離開。
淩郴滿臉疑惑地看着他,歪了歪頭。
沒過多久邢秋雨就回來了,手裡拿着一杯熱水,紙杯子套了兩層,不燙手,暖暖的,剛剛好。
淩郴接過熱水捧在懷裡,終于感覺身體暖了起來,頓時淚眼汪汪地看着邢秋雨:“感恩家人!”
“不客氣家人。”邢秋雨笑了。
點滴打完已經四點多了,正好撞上周五學生的放學時間。
外頭下過一場大雨,天氣清新了不少,陽光明媚,微風不燥,雨滴從葉尖滑落,水坑漾起一圈圈漣漪,又被少年的腳步踏過,飛濺起又落下。
倆人在醫院門口碰到了段汐。
不是偶遇,而是段汐特地在醫院蹲的他們。
目光觸及到淩郴身上的外套,段汐嘿嘿地笑了笑,把懷裡的作業扔到了邢秋雨手裡:“你們出來了?”
“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們進去了一樣……”淩郴淡淡鄙夷。
段汐撓撓頭,谄笑道:“這話說的,我這不是看淩哥腿腳不方便,特地來接你們回家嘛。”
倆人對視一眼。
淩郴擠擠眼睛:你跟他說了?
邢秋雨微不可查地搖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