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望雪山的晚上實在太冷,邢秋雨剛下山就光榮地病倒了,發燒燒到三十八度,整個人都熟透了。
離高考就一個星期了,邢秋雨卻在這個這麼重要的節骨眼上生病。蘇蘭秋得知他們集體爬山的事情,氣得大罵一頓,作業翻倍不說,上課還更加嚴格了,一整個地獄魔鬼式教學,苦得他們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高考前的幾場模拟考邢秋雨也缺席了,他的座位上堆滿了雪白的試卷,卻不見半個人影。
淩郴擔心得坐立難安,剛一放學就給他打了個電話,以确認他的死活。
他拎着自己那張評講完寫滿了答題過程的試卷坐到了邢秋雨的床上,電話撥通,邢秋雨還在醫院打吊瓶,聲音啞啞的,聽着可憐極了。
邢秋雨咳嗽了幾聲,問他:“怎麼了?”
“你放學習資料那個本子哪兒去了?今天模拟考的重點題給你抄了,你回來記得看。”
“放床底儲物櫃了。”邢秋雨笑了笑,“淩郴,謝謝你。”
“謝什麼,回頭等你好了,請我吃頓燒烤就成,我先挂了。”淩郴按滅手機,拉開了床底櫃子的櫃門——裡面空空如也,連片紙屑都沒有。
邢秋雨記錯了嗎?
淩郴又甩了個電話過去,卻顯示對方已關機,隻好起身自己找。
他眼尖地看見了邢秋雨枕頭底下露出來一小截潔白的紙片小角,便一邊把那疊厚厚的紙從枕頭下拿出來,一邊小聲吐槽:“還說沒偷偷學呢,偷偷背着我們學習,太不仗義了吧。”
淩郴随手翻出一張,想看一下他做的筆記,卻猝不及防地撞入了滿頁的“喜歡你”裡面。
這好像不是學習資料吧?
這是……情書啊……
沒有對方的名字,這還是一封神秘的情書。
淩郴心裡一陣酸楚翻湧,卻道不出一個合适的理由來,憋屈得難受,他偷看了人家的情書,自知理虧,不爽地撇着嘴,還是把情書細細放回原位,隻當沒見過。
那張被他攥得皺巴巴的試卷最終被他扔到了邢秋雨教室裡的抽屜裡面,剛要離開,卻還是停住了腳步,歎了口氣,走回去把試卷撫平,莊重地把試卷疊好,夾在了邢秋雨的課本裡。
而那邊的邢秋雨并沒有注意到手機關機這件事,因為他在醫院碰見了淩雲志。
淩雲志正好交接完下班,看見邢秋雨一個人在這裡打吊瓶,到底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還是過來打了個招呼,卻聽見了他和自己兒子狀似親密地打着電話。
淩雲志走了過去:“秋雨,生病了?要不要緊?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看病,你大姨呢?”
“不小心感冒發燒了,沒什麼大事,不需要大姨過來看着。”邢秋雨臉上挂着慘白的笑,“叔叔找我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淩雲志似是無意地提起問他,“你最近是不是跟淩郴走太近了?”
邢秋雨呼吸一滞,無端地想起來望雪山那個晚上,分不清是誰的,砰砰作響的心跳聲。
“高考之後,我會離開的。”邢秋雨握緊了拳,卻低下了頭,聲音嘶啞,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哭腔,“我告訴他之後就走,不會打擾到他的。”
“那你讓小郴怎麼想?”淩雲志問。
他并不贊同。
邢秋雨似乎已經可以猜到淩雲志話裡的意思,攥緊了手裡衣擺上的布料,卻不知道說什麼可以反駁。
“你口口聲聲說喜歡他,那你有為他考慮過嗎?他會認為是他把你逼走了,你要讓他為此一直痛苦一直内疚下去嗎?”
淩雲志的話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利劍一樣刺入了他的心髒裡,邢秋雨猛地擡起了頭,淚水決堤,一眨眼便在眼眶蓄成了湖。
“我沒有……”
“那就别說,對你對他都好。”
大雨傾盆而下,澆透了窗外滿眼的綠,到處都是濕潤潤的,樹也是,眼也是,心也是。
等邢秋雨回到C520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半了,但高三的整層宿舍就沒幾個人睡了的,多的是人在珍惜最後幾天的時間提燈備戰,一邊背書一邊和宿管大爺打遊擊。
他進去宿舍的時候他們都還沒睡覺,正迅速地熄掉被窩裡的手電筒,裝模作樣地打起了呼,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邢秋雨輕咳一聲:“别裝了,學餓了沒,下來吃宵夜。”
霎時間,衆人馬上蹬掉被子魚貫而出,如放栅的豬。
陳蘊馬上在其他人發出興奮的怪叫之前叫住了大家:“小聲點,小心宿管大爺殺個回馬槍,大家都小心地走,打槍的不要。”
其他人馬上踮起腳尖,提起衣邊,把手輕輕地搭在邢秋雨的肩:“義父,感恩有你。”
邢秋雨隻笑笑,似乎想說點什麼,看向了躲在角落的淩郴,張了張嘴,還是什麼也沒說。
“哇靠,學霸你偏心,怎麼都是老大愛吃的菜?”段汐小聲抗議。
邢秋雨沉默了片刻,問:“那你還吃不吃?”
段汐含淚點頭:“吃!”
淩郴看看桌子上的宵夜,又看看邢秋雨:“你……”
“不小心做多了,幹脆帶回來大家一起吃,你也吃啊,多吃點。”邢秋雨沒等他問出問題就馬上提前搶答了。
要拉開距離啊……可是有一些事情已經刻進了靈魂裡,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做好了。
就像想到淩郴背書可能會餓,就去做了宵夜一樣。
淩郴不說話了,抱着飯盒又躲在了角落。
“老大,你們還沒和好嗎?”段汐蹭過來問他。
淩郴拿勺子去戳那隻可憐的肉丸子,把它戳得千瘡百孔,也沒有要吃的意思,淡聲道:“沒吵過。”
段汐默認他還在氣頭上,畢竟隔老遠就能聞到那股老陳醋的味道了:“老大,邢哥對你真的很好,你看看,他對誰那麼上心過,這不是愛是什麼?别生他氣了。”
陳蘊也擠過來:“對呀,好兄弟,一被子!”
淩郴更煩了:“不是這樣的,你們不懂。”
邢秋雨又不是喜歡他,遲早對另一個人更上心,更好。屆時,他又算老幾?
煩。
徐焦月也注意到了這邊,給了楚雲行一拳結束戰鬥,過來加入了群聊:“淩哥,别想太多了,我們起哄歸起哄,實際上還是希望你們兄弟好好的,無論怎樣,咱都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嘛。”
楚雲行跑過來給了他一拳:“說得好,吃爸爸一拳!”
淩郴正欲說點什麼,一束白光照到了他臉上。
楚雲行愣愣回頭:“哇哦,現在發言還有特效嗎?”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