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島修治被侍女領到了會客室。
房間裡坐着一個老者,頭發花白,時間在他的臉上落下了富有威嚴感的溝壑。他本就是津島家原來負責坐鎮祖宅的咒術師,來替葉藏做個測評也是順手的事。
葉藏跪坐到他的對面,老者示意站在一旁的侍從拿出了一個鳥籠式樣的東西。
“你能看到籠子裡有什麼嗎?”
測試天賦是很容易的事情。第一次面對裡世界的孩童出于新鮮感作祟,加之年齡幼小,往往無法掩飾自己真實的反應。
但這對葉藏來說不是問題。為了獲得想要的結果,早在走進這個房間之前,他就預設好了自己應該有的表現。
——他應該控制自己眼部肌肉的收縮,露出無懈可擊的迷茫神情,并給出否定的回答。
葉藏是習慣把自己放置于“弱者”的地位的,他對于強大的力量沒有什麼渴求,畢竟調動起旁人的保護欲對他來說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在看到那個被稱作“咒靈”的事物時,他感受到了銘刻于身體之上的本能在震顫。
‘是「侵蝕者」的氣息。’葉藏想。
他難得頭腦一片空白,不知對此作何反應。
「大庭葉藏」是煉金術師最優秀的産物,以作家太宰治筆下小說的主人公為藍本,又融合了部分文豪本身的特點創造而成。他本該應「司書」之召降臨于世,以「潛書」并消滅「侵蝕者」為已任,與之戰鬥直至到「絕筆」之時。
‘這裡不是書中的世界,為何會有「侵蝕者」的存在?’
葉藏幾乎下意識地想要去摸腰間——那裡本該系着一本書。「圖書館」裡的文豪被召喚出來時,身上都會帶着一本書,書會在他們與「侵蝕者」戰鬥時化為武器,承載了很大一部分力量。而葉藏的書早在穿越時就丢失了。
‘這個世界的咒術和我原本世界的煉金術有關系嗎?’葉藏的思維開始運轉起來,面上卻是試探性地表現出了點孩童應有的好奇神色。
“裡面有一隻長得有點像蒼蠅的……”他回答。
老者露出了感興趣的眼神,他将身體中的咒力調動起來,凝聚在眼部,看見了葉藏身上洩露出來的咒力波動,确認對方應該沒說謊。
“看來你看得到咒靈。”他說,“你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得術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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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式”。
這對葉藏來說還算是個比較陌生的名詞。
據他們所說,術式是镌刻在肉.體上的、與生俱來的天賦,隻要覺醒了就知道如何使用。
但至少對于現在的葉藏來說,他是感受不到的。
畢竟如果「侵蝕者」在這個世界轉化為了咒靈,那麼身為煉金術産物的「大庭葉藏」又是否會随之轉化為咒術師,這還未嘗可知。
但無法運用“才能”的結果顯然是糟糕的。大人對于小孩子的探索沒有多少耐心,于是沒過多久,葉藏就被斷定為“看得見咒靈卻沒有術式”的人,那些小小的關注也随之消散了。
但對于“津島修治是一個沒有任何特殊才能的普通人”這一定論,葉藏暫時持保留意見。
葉藏一面這麼思考着關于咒術的事,一面穿過了長長的走廊。
仆人們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雪白的足袋落在古樸的木地闆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仁美呢?”葉藏叫住了一個過路的侍者。
他問的是原本負責侍奉津島修治的仆婦,因着留在津輕的這個鄉下宅坻的仆人總共就那麼幾個,而仁美自己又育有與葉藏差不多年紀的孩子,被認為是最适宜照顧小少爺的,便在葉藏到來後兼顧了貼身照管他的職責。
“好像說是不舒服,在房間裡休息。”侍者匆匆回答。
葉藏感到了些許迷惑。
盡管整個津島祖宅的仆人對這一對不受家主待見的雙子都不算太上心,但仁美還稱得上盡職盡責,一般不會一句說明都沒有就離開他周圍這麼長時間。
他獨自往偏房走去,在路上遇見了無所事事、仿佛在等着他的津島修治。
但更讓葉藏感到驚悚的是,院子裡有一隻和他差不多高的、渾身沾滿不明粘液的、蠕動的怪物。
津島修治眨了眨眼,順着葉藏的目光看過去,随後了然:
“差點忘了,你看得見啊。”
——他的視線沒有落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