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葉藏也沒了欺騙對方的心思,隻是說:
“那麼——請注視我吧,五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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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五條悟第一次不通過“六眼”去認真注視一個人,這種感覺很神奇,從出生起就擁有的附加感官被剝奪,就好像視野從雲端落入凡間。沒有了分析能力,隻能用自己的頭腦與心去辨别一個立體的事物。
但出乎意料的,這種感覺并不壞。
透過那雙鸢色的眼,五條悟的意識開始流動。
他看到一個人,看到人生,看到人世間。
看到對方一邊跟跄前行,一邊重振旗鼓。*
看到對方在生活安逸時,作絕望的詩;在生活窘迫時,寫生的喜悅。*
他看到自己在閱讀一本書,語言的美麗鋪面而來,仿佛是看見了一朵花的微笑,而花的幽香滲入了他的心,那姿态真是炫目。
文字是一種出乎意料的強大武器,當葉藏将屬于自己的這一頁在五條悟面前翻開時,他的思想理所當然地被綁架了。但又因葉藏所求的隻是一束蒲公英花的信賴、一片莴苣葉的慰藉*,于是五條悟隻覺得漂亮——
“美好的事情不是被人指定而感受到的,而是自己、自己一個人忽然發現的。”
靈魂因為毫無緣由的共鳴在震顫,從未産生過的熱烈情感在胸腔裡激蕩。
五條悟意識到自己不用再探索對方是怎樣的人,因為有關的一切他都已經知曉。
所以他隻是問:“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即使不知道想要的是什麼,但五條悟早已學會跟随心之所向去把想要的握在手心,就算是一目了然的偶遇,也要問能不能重逢。
葉藏聞言,還真的認真思索了一下:“如果你能夠記得我的話,會的。”
“當然。”認為自己無所不能的五條悟昂起了頭,“我可是未來的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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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從夢中醒來。
他難得感到神清氣爽。有什麼細膩美好的東西如霧一般浸透了他的内心,以至于在醒來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裡掠過了一道淡色的彩虹。
随之而來的還有淺淡的失落和困惑,五條悟皺着眉想了一會兒,還是沒回憶起來自己在夢中看見了什麼。但他是個豁達的性格,很快就不糾結這些,隻是對于入眠多了一絲莫名的期待。
‘——我知道我的同伴存在于秘密花園中,等待我去扣響夢境裡的那道門扉。’
馴養是相互的,在等待中五條悟體會到反複的意義,并始終對注定到來的重逢抱有熱烈而長久的期許。
……
葉藏在複盤自己與世界意識交流的過程中所獲得的信息。
已知「侵蝕者」是一種常見于時空裂縫的存在,隻要有文學誕生的世界它們就無孔不入,讓文學作品消失就是它們的行動本能。
又已知這個世界是由某部漫畫衍生出來的真實世界,此類世界往往有“特定時間内會發生特定劇情”的特征,且其中作為世界支柱的角色也因此會帶上“書”的氣味,從而吸引侵蝕者靠近。
‘這麼說來,隻要跟着五條君,碰見侵蝕者的概率就會增加。’葉藏思索着,‘而當這個世界運行到劇情時間線開始轉動的節點,就是侵蝕者濃度爆發式上升的時候。’
他之前認為這個世界文學受侵蝕的程度并沒有那麼嚴重,現在看來這個判斷得暫且擱置。
‘——總之還得等。’葉藏得出了結論。
還有一個捷徑就是去接觸五條悟,但這個年紀的五條悟作為被五條家養在深閨裡的神子,又哪是葉藏能夠輕易接觸到的人物。同時上次的“領域”幾乎已經耗幹淨了他儲存在身體裡的能源,他沒有能力再施展第二次。
‘算了,順其自然發展吧。’葉藏想。
反正他作為幾乎擁有永恒生命的煉金術産物,最不缺的就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