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已經被改變了啊。”葉藏在夜長家中轉了一圈,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原本的故事開始時夜長大小姐是13歲,而如今的她是16歲的狀态,故事應該已經到達尾聲了才對。’葉藏思索着,‘——不過這也正常,破壞劇情是「侵蝕者」行動的必經之路……現在的關鍵是要找到劇情改變的節點。’
而這毫無疑問會與故事的主人公有關,葉藏決定先尋找「耳男」的存在之地。當然這不是指之前被「夜長姬」拖入領域并當作「耳男」殺死的普通人,而是最開始的、存在于故事正軌中的工匠「耳男」。
“「耳男」已經雕刻出了夜長家所需的彌勒佛像,迎娶了美麗的織布女江奈古,攜帶着豐厚的報酬到山下的村莊生活去了。”夜長家的仆人這樣告訴葉藏,“老爺說,雖然「耳男」的雕像隻能稱之為下等,可其他工匠的作品更令大小姐失望,看在他辛苦的份上便讓他走了。”
葉藏根據他們的叙述找到了「耳男」。
‘雖然我知道,「侵蝕者」會将書中寄托着的、作者的靈魂實體化從而消滅書本,也知道每個世界相同文豪的長相也有略有不同……’葉藏端詳着面前喝着酒的「耳男」,‘然而這樣的安吾先生我還是第一次見。’
——他的頭發向後梳得整整齊齊,露出光潔的額頭;鼻梁上架着一副圓框眼鏡,底下是很有社畜感的黑眼圈;下巴上長着一顆小痣。
他的畫風與這個故事不怎麼相稱,仿佛是誤入這裡的普通人,唯有周身流露出來的那一點堕落氣息讓葉藏感到熟悉。
但葉藏知道對方現在算不上真正的“文豪坂口安吾”,而隻是一個套上了「耳男」設定的幻影。于是他說明了自己拜訪的來意,并詢問對方為什麼不追求雕刻出完美的佛像。
“我為什麼要這樣做?”「耳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夜長大小姐會把讨厭的工匠殺掉,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吧?而且現在的我身處幸福的圈子裡過得很滿足,又有什麼理由去和夜長大小姐較勁呢?”
然而,當「耳男」說完這句話後,他眼睜睜地看見沉思的表情從葉藏臉上一閃而過,對方臉上的笑容并沒有改變,眼神卻變得認真起來。
一絲毫無來由的恐懼籠罩了「耳男」。
“……不行哦。”葉藏歎了口氣,仿佛真切地為「耳男」感到惋惜,“人唯有堕落到底,才能觸碰到真實的自我。”
他的話語裡仍滿是客氣的敬語和謙詞,肢體語言所呈現出來的姿态也是柔順而漂亮的,卻不太像是人類,而像是其他東西。
“——您必須要完成身為工匠的使命,不然的話,我會把您殺掉的。”
葉藏理所當然地說完這句話,便起身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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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表現,會不會有點太像反派了?’回夜長家的路上,這樣的念頭短暫的在葉藏的腦海裡劃過。
‘但是,隻有讓書中的劇情沿原路發展,「侵蝕者」的破壞文學的計劃才不會得逞。’葉藏想到,‘因此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都要讓故事的主角走向應有的結局才行。’
‘至于現在,我還是去看看「夜長姬」吧。’葉藏冷靜地分析着,‘這本書中的「夜長姬」毫無疑問是「侵蝕者」披上的皮,但因為處在咒回世界觀下,她不僅保留了「侵蝕者」狡猾的智慧,還擁有了詛咒的特性。’
于是葉藏向夜長家的仆人表達了想要求見「夜長姬」的意圖,言明自己已經做好了為大小姐繪制肖像畫的準備。
侍女掀起竹簾,奇異的、類似于黃金的氣味襲來,「夜長姬」的臉再次出現在葉藏的面前。
“——我就在這裡,你開始吧。”
她看起來興緻勃勃,渾圓清澄的雙眸充滿生氣地睜大着望向葉藏,臉頰泛起滿足的紅暈。
‘無論畫成什麼樣都不會被喜歡,「夜長姬」預備找個機會在結束時殺掉我。’葉藏意識到了這一點,手下卻仍是不急不緩地在紙上鋪開了顔料,因為他之前說過想要畫對方這句話是真心的。
‘但還不夠。’肖像畫繪制到一半的時候,葉藏皺着眉停下了筆。
“請您展現更真實的姿态給我看吧。”他真誠地請求「夜長姬」,“請您将您的支配欲通過暴力與毀滅發洩出來,以讓我在廢墟中瞥見那一點美麗的微光。”
“你的要求真多。”「夜長姬」略微有些不耐煩,但還是答應了他,“我開始有點讨厭你了。”
……
過了幾天,夜長家所在的那座山附近的村莊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許多人因染病而喪命,可夜長家卻平安無事。于是人們開始聚集在祠堂中,供奉與祭拜「耳男」為「夜長姬」雕刻的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