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我與常兄是舊識，你先在外等候，我們有舊要續。”卓風遙壓住内心的激動，異常清醒的吩咐李遠山先出去。

“那太好了！”李遠山也很高興他們認識，“我就在外守着，您若有事随時喊我就好。”

他說着退出包間。

此時偌大的廂房内隻剩下兩人。

卓風遙立刻下榻，跪拜在地：“風遙參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蕭晝走到椅子旁，撩袍坐了下去，“我已經不是太子了，怎麼卓先生你沒打聽到消息嗎？”

他似笑非笑地問。

“殿下折煞我了。”青年的頭埋得更低，面色變得有些慘白。

他自然是知道這個消息的，正是這個消息，讓他心中更加絕望。

卓風遙是盧家收養的養子，亦是盧大人千金的未婚夫，盧家出事後，他被太子暗中保下，太子給了他一支暗衛讓他在流放路上照顧盧家平安抵達黔州，是他輕信他人，落到如今的下場。

蕭晝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他瞥了他一眼，再次道：“起來吧，我不怪你，咱倆這五十步笑百步，與其沉溺在發生過的事情裡，還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走。”

“是。”卓風遙從地上起來，低垂着眉眼站在一旁。

蕭晝目光打量他，青年頭頂一方素色棉布儒巾，巾角微微下垂，透着幾分随性灑脫，帽下是束得整齊的發髻，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頸邊，添了些清逸之态。

倒是過得很不錯的樣子，蕭晝心裡不爽。

“盧家現在在哪？”他問。

卓風遙面色蒼白，再開口時聲音中帶了些哽咽：“盧家在流放中多次遭遇刺殺，盧大人與幾位兄長弟弟不敵被殺，剩下的婦孺體弱，熬不過環境艱苦，接連患病逝去，隻剩下靜姝與六弟君瑜，但臣與他二人在一次刺殺中不幸失散。”

“臣聽聞有人在嶺山鎮見過靜姝的蹤迹，這才時時前來探查。”

盧靜姝就是盧大人的嫡女，也是他的未婚妻。

他來黔州，一是為報盧家的養育提攜之恩，二是為找到未婚妻盧靜姝，他們二人青梅竹馬，若不是盧家遭難，現在恐怕連孩子都有了。

蕭晝一聽，臉色陰沉下來，盧尚書在位時兢兢業業、公正無私，最重要的是，他看不慣周氏，陰差陽錯幫了他不少，落得這樣的結局實在不該。

“繼續找，務必找到這兩人。”他看了眼卓風遙痛苦的表情，語氣緩和了些，“你坐，跟我講講瓦林寨的事。”

“是。”卓風遙整理好情緒，提起桌上的茶壺給蕭晝倒了一杯茶水，這才坐到他對面講起他加入寨子以來了解到的事情。

……

“姝娘，這瓶藥你拿着，每天吃一片，可以讓你的身體好很多，”時知雨把一盒蛋白補充劑悄悄塞到女人的手裡，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是外面來的大夫，我們那裡跟這邊的治病方法有點區别，這瓶藥是我師傅炮制的，專門用來補身體。”

她們把女人送到鎮上唯一的醫館，給她的外傷塗了藥，好在沒傷到骨頭，其他人都回去了，就剩下時知雨帶着李栀子在這裡幫忙，蘇珩在外面守着。

其中一個大姐說是回家去叫鄭勇的娘過來幫忙，也是倒黴，夫妻兩人同時進了醫館。

時知雨也打算走了，她之前幫的還能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再幫下去就是越界了。

“謝謝你，”姝娘啞着嗓子對她道謝，她眼睛看向時知雨，輕聲道，“姑娘，我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拜托你，給我弄一副打胎的藥。”

她嘶啞的聲音裡帶着幾不可聞的企盼。

姝娘知道，時知雨必然不是這裡的人，她白淨漂亮的臉蛋，烏黑有光澤的黑發，還有看似普通實則用昂貴布料制成的衣物，都讓她想到了京城裡的生活，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在回去的夢。

這裡醫館的大夫受了鄭勇的警告和好處，不願再給她開藥，她上一個孩子是被活活凍掉的，所以她隻能去賭這一絲可能。

“啊？”時知雨愣住，有些為難，她沒有專門用來流産的藥，如果要打胎，隻能做清宮手術，這個條件顯然不能，而且，“你的身體已經不适合打胎了。”

她的杏眼裡浮現了一絲擔憂：“這次再不要的話，以後可能就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剛才被那些大娘拽着一陣科普，她也知道了這個世道如果沒有孩子，婦人的日子會更難熬，甚至可能丢了命。

時知雨很糾結，這裡和星際的觀念完全不一樣，她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來，得學會适應才行。

她能救姝娘一時，但救不了一世，她要自己想辦法擺脫困境。

“要不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時知雨道。

姝娘看出了時知雨的為難，眼底劃過一抹失落，她自知這個請求實在過分，有可能也連累了這位好心的姑娘，因此不再強求，隻是攥緊了手中的瓶子，再次道謝：“多謝姑娘。”

她也不知自己還能撐多久了。

“我曾經聽我娘說嬸娘年輕的時候也經常挨丈夫的打，後來她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想開了，在他丈夫上房修補屋子的時候，突然用刀把她丈夫的腳筋給挑斷了，雖然她丈夫從那以後成了個瘸子，但是也不再打嬸娘了，”時知雨斟酌道，“很多人都是欺軟怕硬，如果你一味讓步，隻會讓他們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