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幾天,上海最熱鬧的地方是哪裡?以前有人包準會說是燈紅酒綠的十裡洋場,而現在,全上海的都知道,最熱鬧的地方當屬證券交易所。
每天挂牌的股都認購的出奇好,往往還沒到關門的點就會被一搶而空。排隊的人一直轉彎到了隔壁街。有路過不知道情況的也湊着熱鬧進去瞧了幾眼,就連在街邊擺攤的食鋪都跟着賺了不少。
有剛買一天就賺到的,隻恨自己沒有多買;也有錢不夠,壓根就沒買着的,眼睜睜看着其他人喜氣洋洋的拿着手裡的票據來兌錢,隻能在原地急的打轉。
陳伯彙聲彙色的在靜南路巷子口講着這些,不少鄰裡聽的心癢難耐,都準備拿點錢去買點試試。
“老陳,真有你講的那麼好?隻要買了就能賺嗎?”
“那還能有假,你是沒看到那個畫面,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驚呆了,那場景,比我們過年還熱鬧。”
“那敢情行,等會和家裡老婆子說一說,我也買兩把試一試。”
“哎,等會和我一起,我也去瞧瞧熱鬧去。”
陳大娘在家門口插着腰呸了一口,沖過來擰住陳伯的耳朵,
“好啊你,我說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了,原來是跑到證券交易所了,說,這次又偷拿了家裡多少錢?”
衆人見此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陳伯懼内是出了名的。有人還甚至出言打趣道,
“我說老陳,你還是老老實實捕魚賣魚吧,其他的就别想了。再有下次可不單單是被擰耳朵了。”
其他人聞言也哈哈大笑,陳伯被說的臉色有點挂不住,奈何那人又說的是事實,眼下敢怒不敢言。
沈沛荌出門,聽着他們的話,搖了搖頭,淡淡一笑。陳大娘看見她,熱情的打着招呼。
“清姿,這麼冷的天又去給你媽媽拿藥啊?蘇老師的病怎麼樣了啊?”
“是啊,喝完這個療程就差不多了。”
陳大娘瞧着她弱不經風的模樣,風一吹就能倒。這些天她是看在眼裡的,無論天氣是刮風還是下雨下雪的,這清姿始終雷打不動的去幫蘇老師拿藥。在想想自家那隻知道花枝招展的女兒和眼前這不争氣的丈夫,心裡直呼造孽。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鄰裡鄰居的多多少少都會搭把手的。”
“謝謝陳嬸了。”
沈沛荌回着話,往巷子口街道走去,身後吵吵鬧鬧的聲音又響起,她想了想還是回頭提醒了一句,
“陳伯,手裡買的股盡快抛售吧,不要再買了,謹防越陷越深。一旦出事,就是傾家蕩産。”
這話,她雖是對着陳伯說的,但其實也是說給巷子裡那些街坊鄰居聽的。言盡于此,她也隻能提醒到這,至于聽不聽,就得看他們自己掂量了。
“聽見沒有,蘇老師的女兒都這樣說了,人家是在國外喝過洋墨水的人,見識和我們不一樣,她都說不能買了,肯定就是不能買了。”
陳伯愣愣的直點頭,陳大娘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從巷子口傳過來,夾雜着其他人說話的聲音。随着越走越越,很快耳邊就隻剩下呼哧呼哧的風聲。
沈沛荌今天照舊去許大夫那邊拿藥,蘇姨的咳疾眼見一天比一天好,現在一晚上基本都不會聽見她咳嗽。許大夫也說差不多了,這次藥喝完在帶着去把次脈,鞏固一療程,就能痊愈了。
她手裡提着藥,腳下步子不由的加快,轉彎時猝不及防的就被人撞了一下。
“抱歉。”
來人出聲幹淨利落,語氣帶着些焦急意味,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若有似無的傳過來。
沈沛荌擡頭看去,她也沒想到撞到她的竟是那晚的那個女生。
她穿的也很利落,皮衣皮褲,腳上一雙長筒靴,整個人顯得英姿飒爽。她的臉上閃現着焦急,這麼冷的天,額頭上密密冒出了一點汗。
“沒關系。”
沈沛荌收回視線,淡淡開口,低頭查看了下手中的陶瓷罐,幸好沒灑出來。
楚勝男看着眼前的女生,眼前一亮又一亮,好一朵出水小白蓮。又覺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不過她手上拎着的陶瓷罐自己倒是眼熟的很。
“你是剛從許大夫那裡拿藥回來吧?”
她說話間,手又指了指沈沛荌手中的陶瓷罐,“我弟弟之前生病,你手上那個我都不知道取過多少次了。”
沈沛荌了然,臉上挂起一抹無辜的笑出來。
“這麼巧,你是在追你弟弟嗎?我剛才看見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從這個路口跑走。”
她說完還好心伸手指了指那個男孩子跑走的方向。
楚勝男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略點頭緻意,往那個方向跑去。剛跑幾步忽然又轉過來問,
“對了,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啊?”
她問的直白又坦誠,帶着那麼股憨勁,沈沛荌搖搖頭,堅定回答,
“沒有,今天是第一次。”
“我就是随便問問,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不會,你快去追吧,晚了,該追不上了。”
但楚勝男琢磨之後,越想越覺得不對,眼神一下子變得犀利起來,再說話時語氣就帶着幾分打量,
“你怎麼知道我在追我弟弟?”
沈沛荌被她這麼一問,嘴唇抿起來,低下頭,仿佛因遭到質疑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接着就故作着急的開始解釋道,
“我,我隻是看見一個小男孩跑過去,你又很着急的跑過來,然後你又提起你弟弟,所有我就這樣猜測了。”
她聲音越說越低,因為低着頭,看不清臉上表情,隻是嗓音似乎帶着點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