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荌擡頭,剛剛才怒氣沖沖走掉的人此刻又去而複返。
他的身上還帶着從外面沾染的涼氣,眉宇間有股說不出來的别扭勁,嘴唇被冷風吹得有些幹,緊緊抿着,但說出來的話卻格外溫暖。
他說,我來接你出去。
不僅沈沛荌愣住,除了周京煦外,在場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警長剛才還信誓旦旦的在他面前說,要好好教訓一下沈沛荌替他出氣,結果現在...鬧不好還會把他得罪。
于是隻好在一旁故作為難開口:“周少爺,你這把人帶走,我沒法交差啊,你也知道,這是錢局長親自下的命令!”
他特意把錢局長三個字壓得很重!不是我不放人,實在是做不了主,話裡話外倒是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周京煦放在身側的手指搓了兩下,顯然沒有什麼耐心,他眼睛盯着前方。
牢房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滿身邋遢的女人,此刻蹲在牆角,兩隻眼珠滴溜溜的打量着他,見他目光看過去,又慌忙收起來,蜷縮在膝窩裡。
這間牢房環境很差,雖然已經是寒冬,但牢房裡還是傳來陣陣難言的惡臭,床上的被榻還是用的稻草鋪的,已經發黑,剛才一溜煙的還有老鼠從上面跑過。
要不是他返回,那麼,她,他不敢再往下想。
情緒越發焦躁,他也不管警長,向着旁邊的獄警伸手,“鑰匙。”
獄警呆了一下,忙把腰側挂着的鑰匙卸了下來遞過去,待反應過來時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事,急忙看着警長低頭不敢出聲。
周京煦一把拿過鑰匙,走上前,把鑰匙插進牢門上挂着的鎖上,随着咔哒一聲,鎖開了,牢門被從外面打開。
沈沛荌還坐在凳子上,直直的看着他的動作,警長和獄警在周京煦背後喊着什麼,她好像也聽不見了。
直到周京煦從牢房外面走進來,定定的站在她面前。
他面上仍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從上往下看了她一眼,見她完好無損,才松了口氣。
之後仿佛賭氣一般,不說話,也不看她,兀自轉身往牢房外走,走了幾步還是沒忍住回頭,
“還不走?準備一直待在這?”
沈沛荌這才站起來,幾步跟在他後面,往外面走。
警長和獄警在後面面面相觑,周京煦這才想起來,回身交代道:“人是我放走的,錢局長那邊,我自會有交代,警長不必憂心。”
警長跟在後面,聞言忙驚慌失措擺手:“不敢不敢,有周少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獄警目送幾人離開之後,把門鎖上,轉身要走時,一雙枯瘦發黑的手從牢門裡伸出來緊緊抓住他的衣角。
“撒開你的手。”
獄警被這突如其來吓了一跳,拿過一旁的鞭子就抽了上去,那女人手背上狠狠的落下一記紅痕,吃痛的驚呼一聲,卻還是沒松手。
她的眼裡有貪婪,希冀,情緒激動的喊道:“剛剛那男人是偵探社的周少爺嗎?我要見他,我要見他,求你幫我和他說一聲,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獄警見她這樣,滿臉不屑的啐了一口,“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就你這樣還想指望周少爺來救你,做夢吧。”
說完就又朝着她的手背抽了一鞭子,那女的終于沒忍住吃痛的松開了手。
獄警打完擡腳就走,身後牢門被拍的啪啪響,那女人還在大喊大叫,嘴裡說着要見周少爺。獄警也沒理會,隻當她是在發瘋。
沈沛荌一直跟着周京煦走到車子邊,周京煦開車門進去,沒關車門,意思再明顯不過,但她還站在外面不動。
周京煦坐在車裡,側頭看去,就看見沈沛荌眼裡的猜疑,那瞬間,他突然清醒過來,為自己這般舉動自嘲。
阿二眼見氣氛不對,忙打開車門從駕駛位下來。
“蘇小姐,我家少爺大老遠過來幫你解決麻煩,你看...”
他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沈沛荌這才把那份猜疑壓下,彎身進去車裡。
兩人中間隔了一個座位,仿佛一條鴻溝一樣阻擋着。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較着勁一樣。
沒說要去哪,阿二隻好把車開回了偵探社。
下車後,周京煦也沒搭理沈沛荌,她隻好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周京煦走的很急,上台階時,大衣的衣擺不時揚起往她這邊掀,帶起地上的塵土,吹進她眼睛。
沈沛荌不适的揉了揉眼睛。
剛開門,陳開的聲音就順着客廳傳過來,“你終于回來了,偵探社的電話都被打爆了,你小姨夫,小姨,還有”
他話說的又急又快,在看見周京煦後面的女生時猛地停住,把話咽下去,眼神在周京煦和沈沛荌臉上來回穿梭。
不對勁,這兩人不對勁。
周京煦接完電話之後就急匆匆的出門,這個時間點才回來,關鍵還帶回來一個女人。
他細細的打量起周京煦後面的那個女人來。白皙的皮膚,未施粉黛,鼻頭被凍得紅紅的,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站在那裡,眼睛又大又亮,就是此時眼眶發紅,這是,被周京煦弄哭了?
周京煦眼神睨過去,他才收回視線,把剛才剩下的話接着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