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我都下毒了為什麼還要再拿刀桶他呢。”豔豔又重複說了一遍。
見楚勝男目光看向張池,忙慌忙否認,“也不是他。”
豔豔回想起那些不堪的記憶。田春來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慌裡慌張的就過來找她,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直覺告訴她,不是什麼好事。她本來想拒絕,但田春來看着她的眼神,讓她想起田春來之前對她的折磨,身上的傷不知怎麼的又開始隐隐泛疼。
她不敢拒絕,恐懼下,她選擇了答應。田春來激動的抱着她,嘴裡向她承諾着,再也不會動手打她,承諾着以後一定會對她好。她嗤之以鼻,早已經聽慣了田春來的這些話,這幾年相信他的教訓她還曆曆在目。
田春來在她這住了幾天,也确實老實了幾天。那晚他喝了酒後說自己即将要離開上海,她聽到後心裡開心不已,覺得自己終于要擺脫這深淵了。田春來說着說着就問她要錢,可是她哪裡還有什麼錢,她賺的錢早就被田春來都拿走了。田春來見她不給,又開始打她,那些拳頭,木棍落在身上的感覺,真的很痛,痛到她恨不得立刻殺了他。
田春來見她不吭聲,愈加興奮,下手也越發狠辣,她頭上的傷也是那晚被田春來推倒撞在了桌角上。鮮血曰曰冒出,順着額頭流下,滴進眼裡。她眼裡一片血紅,怨恨的瞪着眼看他,田春來怕鬧出人命,停了手,轉頭倒在床上就睡去。
她坐在地上,死死的看着床上已經鼾聲如雷的田春來,心裡想殺了他的想法愈加強烈。
她在這上海唯一能找的人就是張池。
她和張池從小一起長大,她一直把張池當自己的哥哥,她來上海之後,兩人也就斷了聯系。沒想到,在她被田春來賣入舞廳,生活一片黑暗之時,張池出現了。
他不知道是從哪裡打聽到的她,多方輾轉之下,兩人終于相見。
彼時的她,是舞女,早已自甘堕落。
而他,仍舊是那幅記憶中的樣子,沒有變過。
他見到她,沒有指責,沒有質問,隻是一聲不吭的,默默的,毫無怨言的,守護在舞廳門口,守護在她每晚回家的必經之路。漸漸的,她感覺她那顆死去的心又重新燃燒。
她知曉他的心意,但她看着自己滿身的傷痕,心知自己早已不配。
她眼裡流着淚,細細的述說着那些過往。
“那晚,我跑去找了張池,讓他幫我買毒藥。張池剛開始不同意,無論我怎麼百般央求,他都不同意。無奈之下,我這才露出額頭上的傷,張池看到後,憤怒的大喊着要去宰了田春來,我死死抱着他的腰攔住他。我已經滿身是血,怎麼可能再讓他沾上這污垢。”
“是我哭着求他救救我,他才答應幫我去買毒藥。”
她拿到藥後,一直藏在自己的衣服裡,她有過猶豫,可是當她回家看見桌上放着的幾張銀票時,她終于下定了決心。那幾張銀票是她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才存下來的,不知道田春來是怎麼找到的。
她到現在還記得田春來說的話,帶着諷刺和不屑,“不是說沒錢麼?這是什麼。要不是老子送你去舞廳,你哪裡能賺到這麼多錢。個白眼狼,不知道感激我。”
感激?她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她确實是該感激他!
舞廳關門後,她去張池攤子上打包了兩碗面,為了以防萬一,她把兩碗面裡都下了毒。直到親眼看見田春來把面吃下去她才安心。
“我把毒藥倒進了田春來的面裡,親眼看着他把那碗面吃下去。”
她唯一沒想到的就是張池會過來。
因為擔心她,張池跑了過來,當時田春來已經拿着包裹去火車站了。她在家裡坐立難安,她要親眼見着田春來毒發身亡,她才能放心。
剛跑出門,就撞見了來找她的張池。張池滿臉擔心,就怕她會做什麼傻事,堅持要和她一起去看。
兩人順着火車站的方向走,結果就聽到巷子口傳來聲音,是衣帛破碎的撕裂聲,有一道黑影踉踉跄跄的跑走。
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聲音,來不及多想,兩人跑進巷子,低頭一看,誰都沒想到,倒在地上的那個人竟然會是田春來。
他睜着眼睛,不可置信般,看着他倆的方向,喉嚨裡不知道咕噜說了什麼,鮮血從他胸口不停的往外冒,牆上濺了一灘血迹,刀掉落在地上,田春來掙紮了幾下就不動彈了。
“我走上前,那把刀從他的背後,貫穿了心髒。包裹散落在周圍,裡面的幾張銀票已經不見了。我看着他的屍體,過往那些毒打,淩辱一遍遍的在我腦海裡重複。我覺得自己終于解脫了。”
她一字一句述說着這個故事,說完後,渾身都脫力般閉上了眼睛,她已經做好了和她們去自首的準備。
沈沛荌和楚勝男聽完後久久沒有說話,此刻再多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這個女孩遇見田春來是可悲的,她錯就錯在不該用了極端的手段。
沈沛荌終是歎了一口氣,她相信那緻命的一刀不是眼前兩人所為,“那田春來背部的傷是怎麼回事?”
豔豔睜開眼,“是我砍得,我太恨他了,他是死了,但是我心裡那口氣卻無法咽下。于是,我就撿起地上那把刀,朝着他砍了上去。”
“張池呢?他在做什麼?”
豔豔很快答道:“他在我旁邊,看見我瘋狂對着田春來的後背砍,他上前攔住了我。”
“你還在撒謊。”沈沛荌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
“不,不,我沒有撒謊,我說的都是真的。張池什麼都沒有做。”
“田春來背部的傷,明明是兩個不同力氣的人造成的。你一個人,根本無法做到。”
豔豔和張池互看一眼,眼裡充滿疑惑,“真的,張池真的什麼都沒做。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沈沛荌迅速問道:“你在砍傷田春來之前,他背部有其他傷口嗎?”
豔豔咬唇,仔細回憶道,搖搖頭,“我真記不清了,那晚太黑了,我根本看不清,我太害怕了,砍了幾下後才恍惚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背部有沒有傷口,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