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湜也眉心不露痕迹地擰了擰,面上的悅色褪去,月色穿越雨簾,透過玻璃,映在她的臉龐,顯得她氣質清冷起來。
“結婚的事,緩幾年吧。”她看向車窗外,“我還沒玩夠。”
說罷,她朝他露出有些調皮的笑意,就是在告訴他,你也知道,我一直是個很愛玩的人。
祝聽白的聲音依然溫潤:“你是沒有玩夠,還是在等誰?”
宋湜也猝然回眸,笑意停滞在唇邊。
這是她跟祝聽白一起到英國的第五年,經年流轉,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過這個。
“沒有人值得我等待。”她言語冷靜,“我隻是現在還不想結婚。聽白哥,你如果着急,大可以和我媽媽爸爸說,取消我和祝家的婚約。”
她比祝聽白小了六歲,他要是對婚姻着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宋湜也并不是願意為此妥協的人。
她也不是非結婚不可。
祝聽白歎一口氣,摸了摸她圓潤的後腦勺:“好了,我沒别的意思。”
宋湜也亦沒有生氣,不過方才語言生硬了一些,思及祝聽白這幾年處處容忍她驕縱脾氣,語氣略帶歉意:“我也沒别的意思。”
這是他們認識的第七個年頭了,祝聽白知曉她的性子,輕笑一聲,又問:“今年聖誕結束,我就要回國了,你和我一起嗎?”
“暫時不想回去,我書沒讀完。”
“何時讀完呢?”
“哎呀!”宋湜也錘他肩頭,“不要催我!”
一提到這個她就頭疼,她來倫敦五年,當中有兩年都在gap,今年剛剛申請到碩士。
她修商業管理和經濟學雙學位,并不是學不好,隻是心思沒放在這上面,想着年紀還小,總歸來得及。除了家族中學業規劃的老師,最操心她能不能畢業的要數祝聽白,宋湜也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祝聽白笑得縱容:“好,你慢慢學。不過聖誕假,你要回國一趟吧?”
她乖乖點頭,眼睛亮了亮:“對呀,這兩年在外面玩,都沒回去看過媽媽爸爸。”
“我叫Vivian訂機票,跟我一起先回北京,奶奶也很久沒見你了。”
她搖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抽着膝上披肩的絲線,聲音溫和:“放假第一天我就回香港。今年不去北京了。”
祝聽白皺了皺眉,輕喚她一聲:“阿也。”
宋湜也仍舊慢悠悠搖着頭,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我不去。奶奶又不會怪我。”
她性子任性執拗,一旦做了決定,任何人都勸不動,祝聽白想想便算了,不去北京,見不到在那座城裡的人,也算是一件好事。
宋湜也補充道:“而且,曾管家講,爸爸最近身體不大好。”
祝聽白點頭,不再有任何異議。
晚夜落雨,從巴黎飛倫敦的航班延誤半個小時,等他們到達在倫敦的住所,已經夜裡十二點半了。
梅費爾臨近海德公園和格林公園,高層可以直接眺望白金漢宮和泰晤士河,夜半甯靜,柏麗大道上的四季酒店依然燈火璀璨。
這棟跨越百年的建築延續經典的歐式建築風格,排布規整的方格窗棂中透出暖融融的黃色微光。
她在這裡住了幾年,左不過繁華景觀,也沒什麼好看的。
司機駕駛一輛黑色林肯快速掠過街區,在一幢公寓前停下,宋湜也的禮裙早在巴黎就換下來了,穿着奶綠色的針織衫,蹦蹦跳跳跟在祝聽白後面。
他們住上下樓,當初一起出國的時候,宋湜也的母親錢詩女士特地親自過來一趟挑選的地段和房産,兩人同在商學院上學,住得近一些,方便彼此照應。
宋湜也住樓下,祝聽白把她送到門口,朝她腦門點了點:“少熬夜。”
她拒不承認:“正常作息,不算熬夜。”
“明天該回學校了。”
宋湜也把他推到電梯口,剛好電梯門開,她再度把人往裡推,賣乖地揮揮手:“知道了知道了,晚安呦聽白哥。”
電梯門合上之前,祝聽白朝她揚揚下巴,示意她趕緊進家門。
照顧宋湜也的保姆也是錢詩女士親選,從香港跟到倫敦的廣東人,說一口标準的粵語,還考了普通話乙級,就是為了讓宋湜也在異國不喪失中文語境。
她進門,将鞋脫了,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無聊地刷着社交軟件。
有朋友最近去沖浪,問她要不要一起,宋湜也想到令人頭大的學業,不得不婉拒。
阿姨端來一盅川貝雪梨湯,叫她趁熱喝下,宋湜也乖乖照做。
阿姨給她放好了泡澡水,宋湜也今天确實沒有熬夜的打算,在妝鏡前卸了妝,衣服尚沒來得及脫,就接到了一同來自香港的電話。
東八區正是早上九點,但她這裡是深夜,曾管家少見這樣沒有分寸地直接跟她通電話。
她将電話接通,朝浴缸裡撒了一捧花瓣,還沒開口說話,便聽見曾管家凝重的聲音。
“小姐,董事長病重,請你盡快返香港。”
窗外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劃破這樣一個原本寂寥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