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裡宋定安的身體情況急轉直下,今早緊急搶救,沒有搶救過來。
她的下唇抖了抖,此刻卻沒有任何能夠軟弱的空間,強迫自己鎮靜開口:“去醫院!”
幾輛黑色轎車浩浩蕩蕩從淺水灣開出,到宋氏醫院門口,安保人員依舊盡職盡責地阻攔着媒體記者。
到病房前,保镖把幾位叔伯攔在外面,護送宋湜也和錢詩進去,說道:“董事長吩咐,除了夫人和小姐,誰都不許進。”
宋湜也進去的時候,宋定安已經摘下氧氣面罩,平躺在床上,見她來了,展出一個虛弱的笑,僵硬地擡起左手:“乖也......”
宋湜也的眼淚頃刻止不住,抓緊了父親蒼老的手,不住地吸氣:“爸爸,我回來了,對不起,我才回來,對不起,爸爸,真的對不起.......”
宋定安艱難地用拇指指腹拭去她的眼淚,渾濁的瞳孔中溢出心疼。
他将妻子與女兒的手交握住,一向威嚴的人,此刻也止不住聲音顫顫:“乖也不哭,爸爸不好,沒能......陪你久一點。”
“爸爸,你不要講這樣的話呀,醫生呢,醫生怎麼說,我去叫醫生過來,叫醫生過來救救我爸爸......”
錢詩抱着她的肩膀将她攔住:“阿也!”
宋湜也其實知道的,父親的身體沒有轉圜的餘地,她再怎麼負隅頑抗,也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
“阿也,要,盡早履行和聽白的婚約,隻可惜,爸爸看不見你結婚了。”
宋湜也握着父親的手,整個身體的骨架都跟着顫抖。
宋定安看向錢詩,眼中不舍,嘴唇翕合,無奈地笑了一下,說一句話:“詩詩,我隻能先走了。”
錢詩扶緊了床邊圍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等她再度回神,隻能聽見宋湜也撕心裂肺的一聲叫喊。
“爸爸!”
心跳檢測儀的線條不再跳動,刺耳的鳴笛聲響起,圍在病房外的人沖破保镖的阻攔沖進來。
宋定文悲戚地喊了一聲“大哥”,在床邊跪下來。
醫護人員匆匆忙忙擠進來,要将宋定安推出去,宋湜也抓着父親的手不肯放,錢詩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将她摟進懷裡,目送丈夫被醫護推出去。
死亡是一瞬間的事情,死者在經曆身體的折磨後,終于再也沒有任何痛苦。
痛苦是留給生者的。
宋湜也上一次經曆死亡,還是幾年前她外祖母去世。
直到這個病房空蕩下來,宋湜也終于認識到,她再也沒有爸爸了。
但沒有人憐憫地留給她傷心的時間,她環視四周,隻覺得虎狼環伺,周身生寒。
宋定友作為宋家年齡最大的人,掩住面中哀色,站出來說話:“弟妹,湜也,節哀。”
錢詩挽着女兒的手坐到沙發上,閉着眼睛,脖頸的筋脈緊緊繃住。
“在消息傳出去之前,必須要把董事長定下來,否則神龍無首,會極大影響宋氏的名譽。”
一直沉默着的宋湜也冷笑一聲,開口道:“我爸爸才剛剛去世,大伯就這麼急着瓜分他的股份嗎?”
宋定文替她說話:“大哥,現在說這事不妥。”
宋定友對着這個弟弟輕嗤一聲,繞到宋湜也面前,彎下身子,問:“湜也,你父親為你留了遺囑,你有什麼可慌亂的?”
說罷,他的律師走上前,将一式兩份的遺囑放在茶幾上:“請夫人小姐過目。”
宋湜也率先翻到最後一面,确認是她父親的親筆,仍然狐疑地看了一眼這位素未謀面的律師和大伯。
遺囑為什麼會在他們手上?
她粗略地掃過一條财産分配,收回手:“我要見林律師。”
林律師是宋定安生前最信任的律師。
遺囑中提到了淺水灣的宅邸、名下的車子、原本就屬于她的信托基金,但有關宋氏的股份,隻字未提。除此之外,遺囑中甚至連錢詩的名字都沒提到。
這些财産夠她揮霍半生,卻遠不如宋氏值錢。
她接受這些,也很有可能因為各種原因失去,意外會發生在她父親身上,就一樣會發生在她和她母親身上。
她的父親屍骨未寒,她卻要在這裡面對父親同胞的圍剿,瓜分财産,宋湜也心裡蒙上一層難言的悲涼。
“林律師?湜也在國外,當然不知道。一個在澳門欠下千萬債款的賭徒,你父親居然放心将遺囑交給他?倘若不是我,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他将借款合同一并甩出來。
宋湜也沒看,依然揚起下巴,不卑不亢地對着大伯陰郁的視線:“你不是我父親的委托人,大伯一面之詞,沒有任何可信度。”
宋定友冷哼,朝着保镖使了個眼色,病房外不知不覺竟然都換成了他的人。
宋湜也看着逼近的保镖,手一緊,說道:“警官很快就到,大伯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宋定友面對這個黃毛丫頭,沒有一絲一毫的忌憚,冷笑一聲,叼着雪茄坐下來。
“湜也,不管你相不相信,這是真的。”他看了一眼病房中的所有人,“大家都可以等你願意接受了再離開。”
說罷,十幾個保镖湧進來,将病房門口圍住,控制了在病房裡的每一個人。
宋定文不得不坐到沙發上,質問道:“大哥,你想做什麼?”
宋湜也立即從沙發上站起來:“大伯是打算軟禁我們嗎!”
她才朝着宋定文走了一步,立即被保镖控制住肩膀,保镖抓緊她的肩胛骨,讓她疼得嘶聲。
“松手!”
衆人看向門口,祝京南身後跟着律師團,還有警長和兩位警員出現。
警長向衆人出示證件後,走到宋定友面前:“宋先生,你涉及一場撞車案,請你同我啲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