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衆人皆驚訝地看向宋定友,就連宋湜也也不例外。
她隻是在來的路上跟警署中的長輩打了聲招呼,确保自己和母親能順利脫身,沒想到會有人來逮捕宋定友。
在場的保镖都被警員帶走,宋定友被押着站起來。
他惡狠狠道:“畀外人處理自家事!呢班茂尼!(讓外人處理自家事,一群蠢貨。)”
祝京南的視線甚至不曾落在他身上,邁步走進病房中,向錢詩點點頭:“伯母,阿也,節哀。”
他喊她的名字,卻沒有看她一眼,坐到單人沙發上。
祝京南帶來的律師将遺囑取出,正色說道:“林冠華律師今天淩晨被發現在新界的住所中割腕自殺,搶救無效死亡,背後原因還在調查。宋董事長的車禍原因有了眉目,線索指向宋定友先生,警署會做公正處理。錢詩女士臨時委托祝先生與我保存遺囑。”
錢詩屏着的一口氣終于可以落下來,肩膀松泛後,對着祝京南說:“京南,辛苦你了。”
遺囑由律師拿在手上,宋定文想要接過,被祝京南一記眼神阻止了。
遺囑顯示,宋定安占宋氏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錢詩分到三分之一,剩餘的三分之二歸宋湜也所有。
宋湜也跟君望地産并列成為宋氏當前的最大股東。
君望地産隸屬祝家,祝京南是這個月的執行董事。
宋定文聽着股權分配,眯了眯眼睛,質問道:“除此之外,大哥在遺囑中沒有提到别的嗎?”
祝京南掃了他一眼,朝宋家諸親道:“董事長的身後事,由錢女士和宋小姐親自操辦,諸位請回。”
律師和宋家人一齊從病房中出去,隻剩下宋湜也母女和祝京南三個人。
錢詩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下來,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宋湜也剛剛經曆過父親離世,已經不能承受母親再有任何閃失,急忙傳喚醫生過來,祝京南将錢詩抱到陪護病床上。
醫生給錢詩做檢查,宋湜也站在一邊,眼睛也不眨一下,忙不疊問道:“我媽媽會沒事的對嗎?”
她聲音祈求,帶着哭腔,醫生安撫她:“夫人是悲傷過度,休息一晚就好了。”
宋湜也點着頭,捂住心口,長長舒了一口氣,她在母親床邊坐了一會兒,這才有心思去看陪她一同在床邊的祝京南。
他穿黑色西裝,發型一絲不苟,即便是這樣緊張慌亂的時刻,他自巋然不動,仿佛置身世外。
宋湜也這才發現,祝京南變了許多,他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撇去當年的青澀不羁,剩下一身風塵仆仆的穩重成熟,仿佛他也是飛速流逝的時間裡無定所的行客。
她的視線向下,落在他的影子上,想開口說一聲謝謝,卻被他搶了先:“阿也,喪禮事宜有專業團隊跟進,無需你憂心,下午我送你去見伯父最後一面。現在醫院外面全部都是記者,你作為宋氏的繼承人,需要出面給媒體一個交代。”
宋湜也現在沒有能力接收這麼多的信息,他說的話像鬼畫符飄在空中,慢慢組成一個個她熟悉的字符。
祝京南給她時間漸漸理解,聽見她說:“謝謝你,我知道了。”
宋湜也知道,現在偌大的宋氏要靠她一個人撐起來,無論是外部步步緊逼的媒體逼問還是内部勾心鬥角,她都要建立起獨自面對的勇氣。
她朝着病房外走,祝京南跟在她身後:“我陪你下去。”
她終于擡頭,同他對視,紅腫的眼睛幹澀:“不用,我可以。麻煩你在這裡照顧我媽媽,多謝你,我等會兒就上來。”
港媒提問犀利,宋湜也是知道的,她在心裡預設了對面可能會提起的各種問題,不得不鼓起勇氣。
哪怕她此刻需要一個人陪着她,祝京南也沒有身份陪她一起面對媒體的采訪。
宋湜也被母父保護得很好,一直到成年,網絡上除了她的社交媒體展出她的照片以外,公衆很少能見到她的蹤迹。
保镖在電梯口等她,護送她避免受到擁擠傷害,宋湜也還沒走到門口,祝聽白出現在她身邊。
他的飛機剛落地香港,就聽說了宋定安的死訊。
他将深灰色的格子大衣披在宋湜也肩上,看着她神情憔悴,失魂落魄還要強打起精神的樣子,攬住她的肩膀。
“我陪你去。”
所有的媒體記者被圍欄圍住,錢詩的助理組織人群,将這場采訪定性為宋湜也的任職發布會。
閃光燈晃過宋湜也的眼睛,她躲過祝聽白攬在她肩上的手,面對媒體柔聲道:“感謝各位的關心,父親過世後,我将于今日正式擔任宋氏的執行董事。”
“宋小姐,今早有人拍到宋定友被警署帶走,能向大家解釋原因嗎?”
“宋小姐,傳聞宋董事長的遺産分割有内幕,您真的是第一股東嗎?”
“宋小姐,大家都知道祝家長子祝聽白是您的未婚夫,您二位何時結婚,是否會影響到宋氏的财産分割?”
宋湜也已經向公衆做了交代,沒有再回答任何一個多餘的問題,助理連同安保人員将記者驅離,再度護送他們二人進入醫院。
宋湜也每往前走一步,都覺得有一把刀在剔她的骨。
各種各樣的混亂像潮水一樣湧向她,她不得不從喪父的情感中抽離,面對這些她從沒經曆過的刁難,到現在終于能夠劃上一個句号。
她筋疲力盡,再度沉湎于父親離世的傷痛中。
她記得牙牙學語幾年間,宋定安哪怕再忙,都要送她上幼兒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