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川走近,一身濕氣,眸中滿是水霧,沉默的盯着九淵的臉。
他擡起手,撫上她的臉,眼中似柔情、似好奇,說不清的暧昧。九淵看着他,努力掙紮,纏着她的藤蔓紋絲不動。
他的指尖冰冷,動作小心翼翼,僅是觸碰到了一下,九淵扭過頭,他便立即收回了手。
“拿開你的髒手!”他收回手,九淵便轉回頭,直視着他的雙眼,怒聲喊着。許是昨日喝了太多酒,一路上九淵一直隐隐頭痛,剛剛那麼一喊,更是頭痛欲裂。
花川嘴角揚起,換上往常那樣春風拂面的笑容,九淵看了,直覺得假的作嘔。
“小殿下說笑了,在下可是剛從天水出來,若是手髒了。”天水洞中央露天處日光落下,他轉過身背對九淵,舉起剛剛的那隻手,對着陽光眯眼看了一會,笑着接着說:“可不知道是怎麼髒的呀。”
小殿下這個稱呼,滿天的人都叫着,九淵沒覺得有什麼,可偏偏從他嘴裡出來就帶着嘲諷意味。好似在說:你看,小殿下又怎樣,還不是被我戲耍來戲耍去的?
這個人真讨厭。
花川走入天水中,将外衣放到一邊,赤着上身走去天水淺處,背靠着岸邊。他勾了勾手指,那團藤蔓圍成的繭包裹着九淵向天水移去,移到花川的對面,再狠狠将她摔下,而後纏着她的手腕将她拉住,防止她撲騰去花川那邊。
“放開!”九淵落水,沖着花川吼道,忽然見自己附近的水變成了翠綠色。“這是什麼!”
“小殿下最近身體不舒服?還是喝多酒了?”好聽的聲音問着。
“是。”九淵盯着身側的碧水,下意識回答一句,又倏地反應過來,沒好氣的補充。“不是!與你何幹!”
花川支起一隻手臂靠在岸上,盯着天水另一邊對着藤蔓又是摳又是打的九淵,輕笑一聲。
“我叫花川。”
“盛九淵。”九淵扯了那破藤蔓半天,也沒掙開,喪氣地背靠岸邊。
“殿下,我可是為你好。”花川無奈的笑,動了動手指,攥着她的藤蔓霎時散去。“天水中央可是不見底的深潭,掉下去,就再也上不來的。”
九淵扭了扭手腕,深潭?她剛進洞可是見到花川立于中央。
上次武選他不肯打,她偏要和他好好打一場!打的他落花流水、跪地求饒,然後拎去漫天仙神面前認錯。
九淵操起架勢,提起一掌,邁開步子大步向他攻去。
“少唬人……”
沒等說完,腳下一空,接着眼前便是無盡的翠綠水霧。
翠色水霧無盡湧來,她拼命撲騰,卻還是止不住的下墜。雙手捏起一訣想向上飛去,卻忽然發現周身神力盡失。
天水中央确是深潭,深不見底。
花川一手拄在一旁,一手百無聊賴的挑起自己一绺頭發,捏着甩不下去的水珠,嘴邊嘲弄的笑意未褪。
“我都說過了。”
好看的雙眸眯起,深潭上方恢複平靜,吞下神後毫無聲息。是個小殿下也不例外。
接下來會怎樣呢?小殿下會拼命掙紮,會用盡全力向上遊,會使出渾身解數也發現皆是徒勞無功,會屏不住氣,大口大口吞咽天水,嗆的全身俱裂,溺死在天水之中,再化為治愈他人的養分。
有趣,是在是太有趣了。
這不比那一巴掌更值得看?
回過神來,花川發覺自己嘴角似乎上揚了很久,揉了揉有點僵住的臉,而後起身,緩慢的伸了個懶腰。
他一步步走進天水中央,走至深潭邊,擡起一隻腳,而後悠然墜下,隻見深潭之中一抹玄光飛快下落。
九淵掙紮許久,憋不住氣嗆了一口,緊緊捂住自己的嘴。
四周暗不辨色,一片盲。唯借着周身這點翠光,能瞧清離着深潭上方越來越遠,也清晰的意識到,在這恍若沒有空間概念的深潭裡,正無止境的墜着。
雖同為一泊,深潭不似天水溫柔和煦,冷的徹骨。鑽人皮肉,噬人骨血的寒。
目中可視上方,一片暗漸漸吞噬了上方光亮,留下一個巴掌那麼大的小光點。一點點奪去她的視線,她心中那麼點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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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出了水面,九淵大口的呼吸着。
眼中進了潭水,還沒等睜開眼,下巴忽地被鉗住,她猛睜開眼,卻見花川那張讨厭的臉驟然靠近。
她擡手擋在臉前,腰還被他死死攬着。
“你放開——”
九淵用力推開他,就在推遠他的一瞬間,自己身下便又開始了下沉,好在花川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拉了上來。
他在她肩膀處一點,給她推去了天水處,遠離了深潭,而後自己也緩緩走回另一邊。
花川在下深潭之前,将外衣整齊穿好,上來時外衣濕透,緊緊貼在他身上。
九淵扭過頭。“謝……謝謝。”
“就這一句嗎?”
花川輕笑,頭頂上方日光傾注,他支起手擋了擋,盯着九淵的方向。
九淵回頭看他,膚若凝脂,眸若含春,薄唇揚起的弧度永遠一樣,臉上永遠挂着柔情好看的笑,左臂間纏着的青藤柔若細枝,那好看的翠色令她想起幼時她住着的青禾亭,一樣的生機盎然。
深潭黑暗中有人攥緊了她的手腕,将她帶去頭上光亮之處。
那個人,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