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山水萬物,更不可是石頭成神,鐘禮是人的話,又有何處可去。想起彙合之事,九淵擡腿便走。
“诶?喂喂喂!”西隴起身,水藍色衣擺一揚,三步并作兩步跟上。“一句話不說你就走,你有良心嗎?”
“啊,抱歉。”九淵回頭,随手一拜。擡手一揮旋即轉身,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叫别人看了以為她是轉了個圈。
太随便了吧!
西隴此人,風度翩翩,一表人才,溫潤如玉,謙遜有禮,人人稱贊,似是把所有誇人的詞加在他身上都不過分。
但是!但凡是熟悉此人,對他的形容都會變成有!個!大!病!可算是把“金玉在外,敗絮其中”八個大字發揮的淋漓盡緻。
“你跟着我幹嘛?回你的無瓊去,水師大人。”
“小九,你不能溫柔一點嗎?”邊說着,西隴便好脾氣的繼續跟上。
九淵沒有直接去彙合,而是拐來拐去尋去了玄機先生住處。若有能偷摸潛進各處一圈的,唯有她一人最為方便。
隻是眼下身後還跟上了一個藍尾巴。這藍尾巴雖是不拖後腿,實則一路興奮至極,好像在幹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玄機先生代梨行先生授課時,鐘禮也一字一句通通記下,玄機先生見時開心,料是喜歡這位學生的。可九淵偷偷繞了一大圈,也不見鐘禮蹤迹。
算了走罷。
她走多遠,西隴就不依不饒的跟多遠。
*
宣武門前,一方巨槐下,白衣神君孤寂立在樹下,手持一盞白蓮燈,腳邊白蓮燈漸漸鋪開,直到她身前。
“阿淵。”花川柔聲開口,未等先說情況,視線卻挪去了她身後。笑道:“阿淵沒找來鐘禮,卻找來個外人。”
外人?
見有“外人”,西隴立馬端起來架子,身形闆正,回之一笑,目光挪回身側九淵:“小九,這是你的同門弟子?”
九淵:“這是我……”
話未說完,當即被打斷。
“花川。”他溫潤有禮。
“在下西隴,是小九的竹馬之交。”西隴附和寒暄,“小九自小任性慣了,有什麼不妥之處,望朋友多加海涵。”
九淵掐在他胳膊上,低聲威脅:“誰任性了?”
西隴眉角輕微抽搐,面上僵硬笑着。
真是親密。
竹馬之交,且是如今水神之子,看起來倒也挺順眼的。
花川再次打斷,道:“阿淵,我找的那個地方未見鐘禮。”
他沒有直呼天水,而是叫成“那個地方”,是不想叫人知道他可以潛下深潭?
九淵看了一眼旁邊西隴,“水師大人,回去吧。”
“我可不回,你這一走就是上百年,再不見了,我上哪裡尋你去。”
花川擡眉。
“槐園。”九淵答:“若是想尋我,來槐園就好,待我六重前,哪也不會去。”
西隴喜形于色,伸出小拇指。“那我們說定了!”
“多大人了。”見他如此,九淵不禁笑出聲,即便是相隔了數百年,他這股小孩子氣倒是依舊沒變。
嘴上嫌隙,還是伸出了食指,比在了他指節中端。
“好,那我走了。”西隴似是滿意的收回手,“啊還有,花……?”
“花川。”花川招牌假笑再次顯現,眼底不見什麼笑意。
“花川兄,告辭。我們家小九,勞你費心了。”
你們家?
“不勞。告辭。”他言辭簡短,不再答複。
西隴擡手挽出一朵水狀的花,塞進她的手心,極為不舍地告别。直至遠去,九淵卻還在看他離去的方向。
花川冷眉相對,心想:再怎麼像也不會是真花。
神君?白栀子?流霜谷?水師就是阿汀說的那個人?送了九淵白栀子,叫她記挂到如今的那個人?
“他……”花川不自覺開了口,出了聲便後悔。他問什麼,關他什麼事啊。
水花收起,九淵回頭。“我覺得在一重,或是衍界。”
“嗯?”花川一愣,沒想到她忽然扯回正事了。
“如若是人可通天,衍界是必經之路。許是在那裡遇到什麼要好的人,再或者……”她收起水花,咬起指甲。“衍界各路混雜,靈獸出沒,半仙半神。或是……遇上麻煩事了。”
“鬼獸。”
九淵剛要擡起步子,聽他這麼說,心底又是一寒。
他怎麼又往最壞處想?
“那你……要和我一起走嗎?”衍界繁雜,各路小神頑劣不堪,未開化的靈獸偶來傷人,諸如此事數不勝數,說來就是一團糟,一團亂的地方,誰也不願意惹上一身麻煩。
即便如此,也想和他一起。九淵發覺自己是自私的,真是應了西隴說的任性不成。
花川動作輕柔,将一個銀絲披風蓋在她身上。接着,便說出了她想聽道的那句答案。
“夜裡風冷,走吧。”
這些在他來時路上就準備到了。
她擡頭回望,那雙好看眉眼也正望着自己。溫柔,卻又帶着說不清的孤傲,好似從沒把任何事放在眼裡,也好似,把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放在了眼裡。
夜風吹得人發熱。
“好,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