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之徒。”她一咬牙,心中恨恨道:等着她一定要好好治治這裡。
枉她說天界各個一身傲骨,一重之下,還有這麼群惡心纏人的東西。
九淵一手扛着鐘禮,前方竟出現許多聞聲而起埋伏此地的雜仙,抄着手中家夥不斷沖上來。九淵行動受限,身子撐着鐘禮,擡腳踹在他們拿着武器的腕上。
鐘禮那方有人撲上來,她趕緊調轉個身挨了一刀。
真是煩死人了。又是狠的一腳踹過去。
湧上來的雜仙們源源不斷,遍地青藤而上,攏出一張大網而起,花川回頭,望見前方九淵處又是一群狗皮膏藥黏上。
“阿淵!”
“殿下。”
一道恢弘劍氣斬下,劈裂周遭地裂一片。來人一身黑衣,寬劍在手,掩面依舊。
是珉。
他劍尖指向身後,“殿下這邊。”
任九淵帶着鐘禮走後,他一人擋在路中央,一群雜仙不敢貿然靠近。忽的一齊猛地靠近,便是一齊胸前迸出一道血痕。
逃出衍界,上了一重。
一位神官見了,看着半身有傷的九淵和另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快步走來開口問:“二人何處而來?”
九淵納悶,這神官不先救人,不問受多大傷,需要幫助與否,居然問從哪來?
“三重,梨行先生子弟。”
神官有所思索:“是去衍界打架了?”
“請先生救人為先。”九淵不想多與他答話,一心想回去幫他們。
恰逢此時花川與珉歸來,珉收劍。
那神官望着三人,有闆有眼在手中冊子記下:“梨行名下弟子,四位,下衍界鬥毆,欺淩弱小,該領責罰。”
“哈?”九淵覺得荒唐,“你是哪裡來的神官?衍界雜亂不堪毫無章法,我倒未說你們一重神官管教不力,你毫無根據定的什麼罪責?”
花川接過鐘禮,珉搭手,幫他把鐘禮放在身上背起。
那小神官絲毫不懼,有理有據道:“天上制度規則向來公平,四位為三重天小神,去衍界私鬥是為欺淩弱小,實屬該罰。”
“叫你這麼說,他們是弱小,毆打上重神仙,便是無罪?”九淵難掩怒氣,指着鐘禮,“将人打成這樣也是無罪?”
神官道:“衍界雜仙無法去重天之上,故不成立毆打其上之神一說。至于為何三重天之人跑去衍界私鬥,且憑着一身傷處反來告狀,實為能力不濟,自讨苦吃。”
“胡說!”九淵憤憤指着他,卻想不出什麼話反駁,她更是不知鐘禮緣何這樣做。
“出言不遜,對神官不敬,追罰。”那神官淡然開口,掏出冊子又系上了一筆。
九淵怒極,喝道。“見過九天殿下,還不行禮!”
她實在沒理辯駁,又覺得如此平白無故判罰不合理,氣沖心頭,說出這句話便無盡後悔。
西隴說的對,她這麼任性的脾性,真是讨厭至極。
神官神情一動,在冊子又記下幾筆。而後跪下行一大禮,道:“在下沖撞殿下,是為不敬,在下也去領罰。”
……
花川覺得好笑,竟有如此死腦筋的神官。
那小神官帶着自己的冊子離開,前去領罰,自然那冊上所記傳去六重,三人則攜着鐘禮回了槐園。
*
園中上上下下忙着鐘禮傷勢奔波,阿汀修竹被叫去百草閣跑腿取藥,樾喬幫先生處理鐘禮傷處。
梨行先生一歸來便見如此,無語至極:怎麼他一在,弟子就得挨個瀕臨隕滅,他是克弟子不成?
九淵沾着湖水,靜默地拿着帕子擦手上血迹,一言不發。
春神降臨,天上墜下雨點,一點一點,一片一片。
槐園使不得法術,即便是能使上避雨的小法術,她也懶得用。
渾身血污還未洗,九淵帕子丢在身旁,幹脆閉眼在湖邊躺下,任由淅瀝瀝落在她臉上,打在身上。
春是最好時節,萬物複蘇,肆意生長。過了七重便要擇神職而就,她覺得,有一人真是太适合當春神了。
頭頂處一方暗下,雨滴不再落在她頭上。
她猜到來人,未睜眼,無奈道:“我還是想不通。”
花川斜打着紙傘,雨打在他大半邊肩頭,雪白衣袖緊緊貼着手臂,青藤不滿鑽出,飛到傘下避雨。
“抛去鐘禮緣由不說,上界不可欺辱下界,下界欺辱上界就是公平嗎?父帝建立平等重天制,才能者得以重用,難道大家不都該一心向前才對嗎。”
“為什麼真的有人會不在意他人生死呢,他們既然如此團結,不是更應該在意同伴生死嗎……就好像,他們是一群隻懂得厮殺的雜仙,為什麼殺,殺什麼,他們都不懂……”
九淵擡起雙臂遮眼:“花川……我不知道,我覺得那個神官也沒錯,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花川半跪蹲下,一手執傘,一手撥開她臉上碎發。
九淵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面,虛虛實實,布滿白栀子的流霜斷崖,她好像失去過什麼東西,卻想不起來,一點都想不起來,心中空蕩。
花川躊躇半天開口:“阿淵,我沒有你那麼偉大,我從沒想過救什麼人,改變什麼。你帶着鐘禮走後,我隻想殺光他們。”
“我看着順眼的東西,便留下。不順眼的東西,就毀掉。既然是不順眼的東西,為何想着去改變他們?”
九淵放下手,正對上花川的眼睛。他目光深不可測,卻又帶着幾分單純,隻有黑白之分。
見她放下手,花川一笑,拉她起身。“我說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