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喬微愠,眉頭擰起。“不可能。我們走了許久,這是有人在邀請我們進去。”
*
“黑霧之中情況繁雜,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鐘禮一邊被玉塵架着,一邊叫花川架着,兩個人水火不相容,且身高不相容,鐘禮就這般斜斜歪着,覺得自己像是個田裡的稻草人。
“哦對。”花川越過他,視線轉向玉塵背後,一枚小小光點,正如在洞内他使青藤襲擊又枝時,在他身上留下那光點一般。
花川擡手,正欲打出個響指,一隻冰冷的手覆上來。他回頭望,對上九淵擔憂雙眼。
九淵記得,殺了那些個黑雀時,他也是這般悄然打了個響指。玉塵她亦不喜,不過,倒也不至于下狠手。
罷了,花川放手。答:“看到了。”而後轉回頭,不再看九淵一眼。
一路氣氛凝重至極,就連話多的玉塵,也心叫不好,不再廢話,兢兢業業扛着友人。
雖是濃霧之中,辨不清方向,但據鐘禮所說,此處是一重,既是一重,這黑霧斷不可能像是衍界那般遍布,隻要沿着一個方向,總能走到盡頭出去。
可這怎麼走也不見尾。
九淵垂頭,一路都在盯着手中的蓮花燈,忽地一隻手擋在身前,看着那白袖,莫名有點想哭。
“這有一片林,有水流,外面應是夜了,休息一下罷。”
玉塵早就想說了,一路苦不堪言,暫且放下了心中成見,大度道:“就聽你一回吧。”說着,生怕反悔,拉着鐘禮便找一處坐下。
“花……”未等她說完,花川一甩袖子,便朝着林子走去。
九淵尋一處坐下,分明相距不過幾尺,她從未覺得這麼遠。
是哪句話,她到底是說錯了哪句,她想不出來。下意識蜷起雙腿,抱着膝間。
玉塵安置好鐘禮,剛要躺在他身側睡上一覺,忽地一腳踢了上來。他憤然轉身:“花蝴蝶你他媽要死啊!”
“守夜。”
他隻說了兩個字,漠然至極,和那傳聞中什麼四處風流笑魇如花八竿子打不着邊,反而有那麼點毛骨悚然。玉塵隻好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花蝴……花川,你這直接點了一團火,這,你這不是告訴那鬼我們在哪嗎,你就不怕他來給我們殺了?”
“我先殺了他。”說着,他折下一旁樹枝丢進火裡,一時燒的更旺。
玉塵看着他眼中倒映着的火焰,覺得還是閉嘴為好。
相隔不遠,這些話九淵全聽了去。她心中好像有什麼瞬間明了,她擡頭望,隻能看見那單薄背影,火光映照的,落寞的側臉。
守了許久,玉塵實在架不住困意,頭點來點去,最後還是向旁邊一歪,倒了下去。青藤飛快飛出,承了一下力,托着他的頭輕放在了石頭上。
花川手持一枝,扒着火,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忽地捏斷手中枝,丢進火中。
身後有人走來,他知道是誰,故意避了避,來人卻還是在他身旁坐下。
“殿下,去睡吧。”
“不睡,他要是來了,我陪你一起打。先前是我不對,我不該說你怕了,對不起啊……”
花川不屑一笑:“叫殿下同我道歉,花某真是有本事。”
“錯了就該道歉,不然。”九淵拽過他,頭深垂下。“你打我一頓也行,我不還手。”
花川又是一笑,擡手無奈撫摸她的發,看着面前人滿是試探的擡起頭,雙目期待。
黑霧遊移,空出一塊月色。僅有的那麼一點月色,也被她收攏進眼裡。
“殿下,他說的對,我就是那樣的人。殿下與我本就不是一路,也不該是一路,我們相遇不過意外一場,在神光明而燦爛的漫長歲月裡,委實算不得什麼。出了這黑霧,我自會向宣陽天尊提出申請,離開槐園,還它個規矩六人,殿下還是早些把我忘了吧。”
什麼!?
九淵腦中嗡鳴一陣,話說出來前,一滴淚便先沒出息的墜下。
“為什麼?我們為什麼不是一路人,我們同為三重,同處槐園,我們拜于同一先生門下做弟子,我們……”
“因為你是殿下。”他笑得溫柔,不再冷冰的闆着張臉,可越是這樣,她越覺得他遙遠。
“那這個殿下我不做了還不成嗎?!”
他笑回:“殿下莫使小孩子脾性了。因我這樣的人,說出這樣荒唐的話,殿下不覺得害臊嗎?”
“什麼叫你這樣的人我這樣的人的!”九淵努力平穩顫抖聲調,心緒從未如此煩亂過,腦中像是一團亂麻,她怎麼也找不到源頭,怎麼也解不開。
就因為她是殿下?因為是殿下,他便要離開,這算什麼道理?
“什麼殿下不殿下的,人人都叫我殿下,敬我讓我,我做不好什麼便也是用這兩個字譏諷我,我何時說過我想做這殿下!”她雙目泛紅,卻也堅定的看着他。“我至始至終想做的……不過是追上母神的腳步,去做那庇護四海八荒的女武神。可你出現了,我便想着,有一天追着你的腳步,跟在你的背後,超過你,再一起向上去……”
花川軟下聲音,無奈道:“阿淵……”
未等張開雙臂,她卻一下撲進懷中。
這兩個字,在她眼裡竟是這般沉重,他從未想過。
“你别走……”她緊攥着他的領口,生怕從前那樣再次被丢下。
怎麼還有這樣求人的。花川笑,答她:“好,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