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際黑暗中,一道劍光劈碎結界,顯露出這裡原本的模樣。
暗處生苔,潮濕晦暗,有一白衣神君被鎖在壁下,渾身血痕遍布。
塵埃落盡,她持劍逆光而立,刺眼得不可直視。
花川喘息着,擡頭瞥見一眼,飛速地轉回頭,頭垂得低極了。
鳴霜在空中挽了個漂亮劍花,劍尖直指不遠處的羲和。“上神,你看這滿地月霜,你可喜歡?”
“找死。”單是一個“月”字,便能立刻引爆這位上神的火氣。羲和怒極,十二枚金針齊握在手。
九淵依舊不動,嘴角漸漸浮現笑意。
“羲和上神,我大病未愈你清楚,我禁術破境而來你也清楚。”九淵說着,收了鳴霜。“我不持兵刃,無心與上神相争,上神不妨試試,現在不堪一擊的九天殿下,能不能受得住你一根金針。”
也好。花川垂頭輕笑,這樣才是高高在上的殿下才對。
四面岩漿沖破冰霜,滔天奔湧而來,攏過九淵頭頂,同時,十二金針一齊刺來。
羲和是真的想讓她死!
審判官三步并作兩步跑來,手中小本一扔,拼死抵住那十二根金針。
九淵手腕一轉,掏出那九天寒刃,淩空劈開無盡下壓而來的岩漿。
“審判官大人,誅殺九天殿下,是何罪名?”
九淵望着羲和氣得扭曲的臉,滿含笑意,許久沒等到審判官的回答,待她轉了目光看去,才發覺審判官已是身受重傷,十二金針盡叫他操縱術法攔下。
本以為同為八重上神,他怎麼也是個厲害人物,不至于叫羲和上神傷了,眼下如此,一時間心頭愧疚至極。
“自當……”審判官拭去嘴角血沫,晃晃悠悠地站起。“褪去神格,永堕無間。”
羲和不以為意,狂笑着:“你們今天,都要隕在我昭陽宮了。”
無盡業火燃在四周,一片火紅瞬息将這處包裹。
“再有半個時辰。”九淵忽地這麼說。“我就是向死而來,再有半個時辰,我便會因破境上八重而隕滅。”
花川聞聲,身形微動,頭緩緩擡起,注視着不遠處的人。
他的阿淵,他的殿下。
九淵召出鳴霜,抵住了襲來的一簇業火,劍氣散着寒意,整個人森冷而決絕。
可就在她轉頭,視線與花川相撞之時,目光卻如火炙熱。
“半個時辰……我也要帶他回家。”
回家……家?
他花川孑然一身,哪裡還有什麼家。
可偏偏為什麼總是,她會帶他回家。
一紅一白相撞,九淵飛速閃身至羲和身前時,鳴霜淩厲劃破羲和面前空氣,銀光炸現,一時間叫人睜不開眼。
羲和瞬間反應回身時,隻見九淵所劈砍的方向是花川腕上的鐵鍊。
九淵接過虛弱的花川,面向羲和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上神,雙生咒。”
面前羲和那張美豔的臉漸漸扭曲,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間,掌心攤開一簇烈火,火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容,與她額心那道令人不悅的銀紋。
九淵擡起手掌,掌心一道血痕。“以一滴血,換共生。這是合适的買賣。”
關于雙生咒,羲和略有耳聞,沒來得及明白過來殿下是如何修的這禁咒的,胸口突然一陣劇痛傳來。
時而陰寒,時而炙熱,兩股子力量不斷碰撞厮打,整個身體由内至外疼痛欲裂。
“上神,這是逆咒。我死你便也會死,現在是不到半個時辰了,您是要來追我殺我,還是去找個能解禁咒的上神呢。”
同羲和真打起來,她還真不是對手,可倘若一天她能夠打敗羲和的話,她也會像如今這般,将她押到漫天審判官面前,一樁樁抖出她的罪行,降下天罰。
她扶着花川步步走出昭陽宮,背後是羲和歇斯底裡地叫喊,一面是吩咐昭陽宮上下快去尋能解咒之人,一面是忍着劇痛說不完的咒罵之語。
花川氣息微弱,在她耳側輕聲說着:“殿下,錯了。”他費力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雙生咒,是要用心口血的。”
看到羲和額間那枚銀紋,花川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銀紋是曾經自己送九淵那塊石頭上的圖案。
阿淵有好好收着。她都記得。
他一生從未叫人認真對待過,可當有人把他放在心上時,猶如身在雲端,他卻開始患得患失,時不時向下看着,自己寬慰自己,總是會掉下去的,哪有人一直會愛着另一個呢。
九淵始終沒有答他的話,花川也沒再開口。八重到五重的路好長,長極了,似是怎麼也走不到盡頭。
兩人眼前皆是一黑時,一片粉紅桃雲火速飛來,輕輕給他們托住。
再醒來時,園中是跪着的沉澤天尊和玉塵。
正當九淵疑惑,沉澤天尊怎麼犯得上跪梨行先生,再向前看去,隻見梨行先生同他們一齊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