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自嘲似地笑了笑。
這句話太過矛盾,九淵一時沒能理解。
“罷了。”看着槐園門口,花川焦急跑過來的身影,又枝起身便要走。
“你有傷未愈,還是别飲太多酒了。”說罷便欲跳下屋頂。
“他……他知道嗎?”
九淵那張從容恬靜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擔憂與緊張來,這倒讓他有些不爽。和他堂堂一個鬼王飲酒都不見她害怕,怎麼這人一來就開始緊張了。
“别告訴他。”
花川已奔至屋檐下,仰頭看着屋頂的願願,極力遏制自己的焦急心情,可方才他的腳步早就将他出賣。“快下來!”
願願看了看花川,又看了看她,朝着九淵做了個鬼臉:“誰管你!”
說罷,便一擡腳,任由自己從屋頂上摔下去,又早就預料到一般,安穩落在了花川懷裡。
*
日月鄉。
修竹的笑僵在臉上,直勾勾地盯着後方那人。
阿汀爹娘沒懂他這是發什麼呆,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見了來人便釋懷一笑,熱情介紹道:“這個是我們前些日子救回來的一個神君,是個啞的,不會講話,也不知叫什麼名字。”
那神君溫順地點了個頭,擡頭看向修竹時,狹長丹鳳眼一眯,露出陰寒的精光。
修竹站在原地,竟是一動也不能動,過了很久才找回方才的笑容,打着哈哈過去了。
阿汀給修竹安置好一間别屋,站在他身後忽地開口:“那個人是誰?”
“我怎麼知……”
修竹笑着回頭,見了她這個擔憂的眼神,便笑不出了。
“我不認識。”撒出這個謊時,他眸光暗下,似是不願再提。
日月鄉進入深夜,沉下來的天幕好似不見底的潭水,貼在山坡上,很近很近,伸手便能觸碰到天幕上遊動的精靈。
清脆一聲,閃着一瞬銀光的短劍掉落在地,驚走了一片精靈。
修竹雙臂張開,整個人被吊着懸空,在他面前緩緩走近了一個人影。
白日見到的那個啞巴神君此刻正整理着披在肩上的衣衫,兩側垂下幾根發絲,看似慵懶至極,一雙澄黃雙眸卻死死盯着他不放。
大抵隻有黑水玄地的長龍氏,才能看清這黑夜中無數根銀絲,緊緊束着修竹不放,給他腕上欲割出血痕來。
“父帝……讓你來做什……”
話還沒等說完,又是一根銀絲橫在他的嘴上,再動一下,便割了他的舌頭。
修竹無奈,隻好閉嘴。
那神君并不是個啞的,隻是怕一張嘴,這蛇信子驚了滿山的小兔子罷了。
他面無表情,聲音也沒有一絲聲調,遙遠的似很遠外傳來。
“你就是這樣和你的兄長說話的?”
腕上勒出的血從他臂上滑落,沿着雙臂無數銀絲蜿蜒着,好似什麼詭異圖騰。
對面正是長龍氏伏禦帝長子,伏猙。
修竹之上一共有兩位兄長,二哥伏燚長居父帝身側,大哥經常被父帝委以要務派出,不見蹤影,連修竹都快漸漸忘記大哥的模樣。
可今日,一見到那雙陰寒至極的雙眸,他便渾身發麻,關于大哥這個模糊的記憶鋪天蓋地的湧入腦海。
長龍氏向來不通人情,除去同伏禦帝要尊敬百倍以外,任何人同任何人講話,都是一樣的簡潔,一樣的冷漠至極。
伏猙擡手,動了動指尖,漫天的銀絲便收攏,似是要将這個盤中餐絞殺。
修竹就像躺在一張淩空的蛛網上,動彈不得。
“你又是來幹什麼的?”
修竹努力呼着氣,掙紮着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我是來……拜訪朋友……”
“撒謊。”
伏猙閉上眼,指尖操控着那些個銀絲爬向他的頭,冰冷的觸感宛若毒蛇吐信,令人頭皮發麻。
伏猙喃喃道:“可有什麼大業,需要以别人的性命來成就……?”
修竹似是被猛地重擊,他方才,正想着那時同父帝交涉的情形。
“滾!滾!!别看!!!”
他奮力掙紮着,嘶吼着,可身上那些個銀絲纏得愈發緊,快要将人絞碎一般。
“别看……求你,兄長,求你……”
伏猙仍是閉着眼,不理會他的嘶吼與哀求,沉默了許久之後,竟是輕聲笑了起來。
修竹不明所以,迷茫間那些個銀絲一齊聚在他的喉嚨,狠狠地将他扼住。
“你竟這樣同父帝說話。”
伏猙眯着眼,看着那無數根細絲漸漸将他扼住,心底竟莫名的暢快。
一聲默念。
一方忽地飛出,迸發出明亮刺目的光芒。
伏猙與修竹同是瞬時閉了眼。
白光之中,一隻火雀飛來,伏猙本能的側身避過來襲,那火雀仍是橫沖直撞向前燒着。
燒斷了無數銀絲。
一方白光之中,阿汀撚符而立。
“滾出日月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