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最後一句,阿汀目光轉向伏猙,擺明了譏諷态度。
“阿汀!别胡鬧,爹就是教你這樣沒禮貌的嗎!”
被爹這麼一訓,阿汀連忙擺手:“阿汀知錯啦。”
一連這樣好幾日,伏猙都搞這種鬼把戲,修竹如此詭異的行為多了,甚至阿汀娘會忍不住悄悄拉着阿汀問:“你這個小朋友是不是不喜歡咱們日月鄉啊?”
謊說太多了,阿汀都快漸漸圓不回來。
而每當阿汀問起娘那顆藏在日月鄉的千靈石,娘總會一頭霧水:“什麼千靈石,日月鄉沒有這種東西啊?”
這個說辭,伏猙自然是不認的。
阿汀氣急,覺得他完全是在無理取鬧。
沒辦法的阿汀隻好趁着爹娘不在的間隙,把日月鄉翻了個底朝天,皆是一無所獲。
她徹底放棄,打算去和伏猙對峙,轉身離開時候無意間撞到了娘的首飾盒,嘩啦啦的項鍊耳铛滾落在地,阿汀怕娘突然回來,急忙地收着。
可慌張撿的時候,手卻無意中觸碰到了一塊湖藍色的螢石。
她顫抖地拾起,螢石間流轉着水的紋樣,發着朦胧藍光。
這是……千靈石?
千靈石中會有畫卷,會有畫靈,且要有玄機先生的通天爐才能運轉其景,聽起來不像是個危險的東西。
這樣一塊無足輕重的小東西,為何伏猙會要,娘會隐瞞?
阿汀嘗試催動幾次,皆是沒辦法探其景,看來一定是要在通天爐才可以用的。
既然如此,給他的話也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罷?玄機先生是掌管漫天的文史官,他應該很厲害的罷?
阿汀一邊這樣勸誡着自己,一邊去見了伏猙。
沒有想象中的難纏,沒有想象中的還要經曆一番口舌之争,伏猙很守約,拿到了東西,便立刻收了修竹身上的所有銀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日月鄉。
反倒是修竹,還死命的想上前阻攔,卻叫阿汀攔下。
阿汀把勸自己的那套話,再次拿來安慰起了修竹。
阿汀:“小蛇蛋,那塊千靈石裡有什麼?”
修竹愧疚地低着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笑了笑,狠狠揉了一把修竹的頭:“那就不是什麼重要東西,不管他就是。還有啊,我娘問我,你是不是不喜歡日月鄉呀?”
阿汀傾着頭,俯身仰頭去看修竹的模樣,修竹分明是一臉擔憂,聽了這話,趕忙緊張磕巴道:“不是的,我喜歡,我很喜歡,這裡比玄地好上太多倍。”
“那就好。”
修竹心中分明是愧疚萬分的,可這愧疚之下,他竟生出一絲……慶幸?
父帝叫他拿來這塊破石頭,若日月鄉有人攔他,便要他殺盡日月鄉的所有生靈。
“如果你做不來,便讓你那幾位兄長代為動手。”
“大業在前,身死不足懼。”
修竹知道,若是他那兩個無情殘忍的兄長,定會在日月鄉大開殺戒。
十二支中,乃至整個天上,誰都知曉長龍氏名号,敬他父帝一份薄面。和天界殺伐果斷的長龍氏比起來,那些個閑散的兔兒神算不得什麼重要的角色。
哪怕是性命。
他不知道那塊千靈石裡有什麼,他也不知道父帝所說的是什麼大業,他不肯動手,完全是因為阿汀,他沒法傷害和阿汀有關的一切。
可如今是兄長威脅之下,既完成了父帝的命令,又讓日月鄉免于一難。
他真的很慶幸,卻又因自己的暗自慶幸而無比厭惡自己。
長龍氏的冷漠殘忍他可能還沒學到,可長龍氏的自私,在他身上已經盡數顯現。
“阿汀,我喜歡日月鄉,我也喜歡你。”
去他媽的,若是因為這塊破石頭而釀成大禍,那禍就禍罷。
天地一起毀滅才好,他現在隻想和喜歡的人待在一起,以及,再也不回那個黑漆漆的地方。
本以為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可第二天開始,就不見阿汀。
問了阿汀爹娘才知道,阿汀這是去祖祠祭拜了。
天界的神仙死了便是死了,消散于無形,天地間什麼也不會留下,所以,除去偶有史官記載的幾個,大抵上隕滅了,就是不存在了。
而日月鄉卻有這樣一處,效仿人間立着無數的木牌,牌上記着所有日月鄉曾經的亡靈。
漫天的木牌懸于空中,環成一座巨大的籠。
修竹走着,見阿汀虔誠跪在其中,雙手合十,同這日月鄉的千萬亡者忏悔。
“晚輩無能,将一顆不知道重要與否的千靈石付與外人,祈求漫天神靈保佑,保佑那人是沒有禍心的神,保佑一切如常,佑我日月鄉安甯如舊。”
修竹止住了腳步。
不止他一人,阿汀也想到了鬼王罷。
起初父帝說這個命令,他隻是不解,如今加上親眼見證父帝與鬼王勾結,他沒法不對自己的生身父親起疑。
長龍氏的神雖然性格差,但也是恪守天道的好神仙……吧?
他竟開始不确定了。
修竹沒有再向前,遠遠地跪在阿汀身後,同她一起凝望着漫天懸浮着的木牌。
“祈求……”他想祈求的,卻又是一個自私的願望。
“祈求天道與命數,放過我們一雙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