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結界散如流光。
花川與珉對峙,九淵提劍提防着樾喬,在更多追兵來之前,玉塵帶着螢璃,跟着鐘禮一同走了。
說是走,不過也是沒了命的逃亡。
即便是現下二重武将少些,卻也不是沒有,他們離着南天門近,最好的辦法也隻剩下硬闖一條。
玉塵到了守門武将跟前,未等有所動作,卻見眼前守門武将如同榆木一般,雙目瑩藍,呆滞地直視前方,不為所動。
沒等他研究明白,便聽到背後傳來沉悶一聲:“走。”
玉塵一回頭,見是師父趕來,心中忽然一陣不是滋味。
在感動滋生蔓延之前,沉澤天尊換了措辭:“滾。”
玉塵點了點頭,開心地拉着螢璃準備“滾”了。
正欲躍下南天門時,忽地漫天狂風四起,卷起無盡雲海,漫天皆是覆進洶湧濃郁的雲霧之中,叫人看不清眼前。
玉塵頓住了腳步,不可置信地回頭。
茫茫雲海和着一陣狂風将無數仙神們卷進一場風暴裡,唯有他回頭的地方吹出一條空明的路,路的盡頭,風神就站在那裡。
他頓了片刻,跪在地上,叩首。
“父神,孩兒不孝。”
風神依舊沉靜地站在那裡,隻是歎了口氣。
“我就是要放她走。”玉塵再一擡頭時,紅了眼眶。
他忽然意識到,那個小風師漫天撒歡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日後也沒有父神的責罵與包容,沒有母神的溫柔與寵溺,屬于他的快活日子如同夢幻泡影,他若一躍,便碎了,再無回頭之日。
日後,便再也不能胡鬧了。就這麼一次,就最後一次。
“求父神成全。”他聲音帶着哭腔,握着背後螢璃的手,淚水框在眼裡,卻仍堅定萬分。
風神歎了口氣,漫天狂風仍在他神力驅使下肆意卷着。
“你叫我怎麼倩兒說啊……”
聽到母神名字,玉塵的淚水再也沒能忍住,眼前空明的雲霧之路迅速閉合,父神消失在白茫茫雲霧之中,他背後是安甯的南天門,亂卷的狂風已有将停之勢。
沒有時間了。
玉塵環顧四周,實在看不清鐘禮在哪,便先一步拉着螢璃躍下。
五重與四重不同,二重與一重則更為不同。若說五重南天門是漫天銀河築成的路,二重到一重則單調極了,雲海稀薄,空曠一片。
雷霆戰神站在雲霧裡大怒:“風神大人!還不快收了你這神通!”
風神自知已是不能再拖,收了神力的同時便見雷霆那個急性子操起斧子正欲劈砍雲霧,見眼前清明,才悻悻收回手。
環顧一圈,皆是沒有看到那畫像中的罪神。他便轉頭遷怒于風神:“你包庇罪神!”
風神皺起眉頭,故作沉思:“方才你我二人一同趕來,皆是什麼都沒看見,我先一步封鎖此地,叫惡人尋不見南天門,何錯之有?還是說戰神你看見了罪神,卻沒出手?”
風神繼而抱着臂,看向雷霆戰神的目光都帶上了幾分不屑:“如此說來,是戰神你辦事不力才對,還是說你縱容罪神逃脫?”
“你!”雷霆戰神乃純正武将,頗具武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之特色,口舌之争不占上風便把手伸向了背後的斧。
方才起風時,樾喬以袖遮臉,見風停了,手一放下,便望向南天門方向,指着大喊道:“他們逃……”
話未等說完,花川不知何時閃至她身後,一掌将她敲暈。
花川攬過暈了的樾喬,塞到一頭霧水的珉懷裡,接着,便拉着鐘禮頭也不回的,衆目睽睽之下便跳了南天門。
“花川!”九淵急着向前,雷霆戰神命武将強行給她扣下,然後又命武将們去追。
眼下情況,風神被迫吹開一方空明,逃下南天門的罪神與天界叛徒們一覽無餘。
花川拎着鐘禮領子躍下,隐約聽見後方追兵跑上來的聲音。他隐約記得二重南天門,過了眼前雲霧,便是一片空曠天際,叫這麼多雙眼睛盯着,風師跑不了的。
他正想着對策,回頭看,心卻一驚。
不好!
“願願!”
花川震驚地看着那個跳下來的小小人影,将手中光點往鐘禮手中一塞:“跟着這個就能找到風師。”
說罷,青藤滑出袖口,拉着鐘禮飛速向下墜着。
花川回身沒來得及阻止,便見願願卯足了勁,蜷起身體,猛地爆發出一雙遮天雙翼。
無邊無際的黑暗從那雙翅膀中湧出。
南天門下吹開了雲海,卻是一眼望不見盡頭的濃郁黑暗。
武将追至門前,眺望着下方,回身禀報着:“戰神,是鬼王歸羽。”
聽到這話,風神收了神力,暗自松了口氣。
九淵扭過頭,不知何時願願已不見蹤迹。
她想掙紮,一左一右兩邊武将長戟壓得她動彈不能。
願願叫那雙翅膀墜着,那具身體漸漸舒展開身子,卻顯得愈發孱弱。
他枯瘦的手欲擡起卻又放下,蒼白的臉不見一絲血色。
願願看着下方花川一臉驚詫神色,竟是笑了笑。
“對不起啊。”
與此同時,上方傳來無數洪亮而警惕的聲音。
“鬼王歸羽!”
又枝。
花川面上驚詫,卻并無責備之意,反而多了幾分哀傷。
又枝瞧他這個要死不活的樣子,開口嘲笑起來:“我說你,被大爺我玩了,被騙的團團轉的感覺怎麼樣?哈哈哈哈哈哈……嘶。”
渾身疼痛欲裂。同那什麼破戰神打架的傷本就未愈,現下又弄了如此浩大陣仗,可真他媽痛死了!!
疼痛席卷全身,又枝漸漸分不清是哪裡傳來的疼痛,身上每根骨頭都要碎了,指尖也麻痹,呼吸都變得困難異常。
他媽的。他堂堂一個鬼王,還能用一回能力就死了不成?
死?他本來就是鬼,死就死呗。
好疼……好疼啊……
誰來殺了他吧。
逃是逃不走了,他眼下搞出這麼大陣仗,免不了又叫那群天上蒼蠅追殺。
既是如此,他想莫名其妙地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他偏偏要和天上作對,他們抓什麼,他就要放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