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強身健體，夜晚鍛煉精神，新生訓練的一個月在格外充實的生活中度過了。樂恬的體能已經趕上了一部分Beta學生，專業知識也在晚上自學中平穩進步，能獨自完成一些簡單的機械結構的搭建。

樂恬對此非常滿意，除了每天都睡眠不足之外。

結訓考核當天一早集合完畢，為了防止作弊，百裡铮依次檢查所有人的攜帶物品。

樂恬自從上次信息素失控之後就學乖了，橫豎作訓服有很多口袋，她索性每個口袋裡都塞了不同效果的抑制和阻隔用品，連帶馬修身上也揣了許多。

百裡铮面無表情看着兩人緩慢地從各個兜裡掏出來一大堆Omega用品，樂恬緊張兮兮地問：“百裡教官，應該不違規吧？”

百裡铮核對考核細則，确認不違規，假裝自己沒看到，走向下一個人。

檢查完畢，各隊教官直接把他們帶到學院“後山”——野外多環境訓練場，宣布考核内容。

各系新生由系統随機分配組成4人小隊，前往指定坐标回收目标物，并運送至終點。時限為5天，超時為不及格，最後到達的三組和不及格的小組會在學年内加訓，不及格的小組來年需要重新參加考核。主動申請救援視作不及格。

說到這裡，百裡铮頓了頓，補充：“目前學院曆史上沒有人不及格。”

考核開始之前，每人上交私人終端，領取各兵種基礎單兵裝備、補給包和制式終端。樂恬看着自己手裡拎着都嫌費勁的20公斤檢修包，又看了看馬修的10公斤補給包，再環顧四周發現作戰系的人輕松穿戴着總重30公斤的裝備，真誠發問：“我現在轉專業去指揮系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馬修把她的頭轉向制式終端，終端上顯示出分組結果，“我倆在一組真的不是故意的嗎？學院是不是想讓我倆退學？”

對此百裡铮也頗為意外，額外解釋道：“系統本身是學院核心系統的一部分，安全等級很高，絕對可靠。”

想到要破解300多天的防火牆，樂恬沉默了。

配發的制式終端隻有群組通話和基本的圖文功能，标出了任務坐标和簡要地形，樂恬默默估算以她的速度最快也要走三天，擔憂地看了眼馬修。

兩個穿戴全身裝備、身材頗為壯實的男生走到二人面前，領頭者友好地打招呼：“你們好，我叫周揚，他叫麥克，你們就是樂恬和馬修吧？”

叫麥克的男生不屑道：“就是這兩個Omega麼？老子真是倒了大黴了才跟這兩菜雞分到一組，就不能在家養養花、做做甜品，想不開讀什麼軍校？男的就算了，這小姑娘是怎麼回事？不是靠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才進來的吧？能不能申請重新分組？”

樂恬：“……”怎麼還有男女性别歧視的？

周揚胳膊一彎鎖住麥克，捂住他的嘴：“抱歉，他不太會說話。”

“你們是Beta。”馬修眯了眯眼，斷定。

“對，我倆都是Beta。”

樂恬為曾經的Beta同胞中出了個傻逼感到悲傷。

在Alpha面前，Beta和Omega都是弱者，他們四個根本比不過其他隊伍，可以說是最弱也不為過，現在還要内鬥。

樂恬知道性别歧視鍊由來已久無法根除，但她頭一次切身體會到Omega的處境，難道單靠基因就能否定一個人的一切麼？

氣氛一時沉重。

周揚橫了麥克一眼，率先開口：“要不我們出發吧，時間緊迫。”

馬修戲谑道：“不是要申請重新分組麼？這樣吧，我給教官說，一定把事情一字不漏地完整複述一遍，你覺得怎麼樣？”

且不說法律上對诋毀、侮辱Omega怎麼判決，單就麥克的發言，樂恬告他一個性騷擾他就可以直接退學回家接受社區監管了，而且教官全是Alpha，Alpha天生有對Omega的保護欲，不可能不偏袒。

麥克臉色一白，語氣軟了下來：“我是開玩笑的。”

“我沒有開玩笑。”馬修冷冷地說。

周揚歎了口氣。麥克和他能考上作戰系，本身都付出了很多努力，這非但沒有讓他潛心訓練，反而膨脹起來，開始看不起那些相對落後的同學。這次碰上硬釘子讓他吃虧，更正自己的态度，也算好事。

眼看馬修真的要把百裡铮叫過來，麥克這才慌了，強硬地攔在馬修面前，用眼神向周揚求助。

周揚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隻好分開二人，無奈道：“我代他向你們道歉成麼？”

“我要他親口道歉。”馬修斬釘截鐵道。

周揚給了麥克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麥克臉色青白交加，半晌嗫嚅道：“……抱歉。”

馬修轉頭問樂恬：“剛才有人說話嗎？”

樂恬搖搖頭。

“對不起！抱歉！我錯了！可以了吧！”麥克氣急敗壞地大吼。

“哦，聽到了，我還以為狗叫呢。”

“你！”

“得了吧，教官看過來了。”周揚拍了拍麥克，示意他看入口那邊，麥克轉頭對上百裡铮的眼神，這才偃旗息鼓，打消了繼續争吵的念頭。

百裡铮從兩個Beta過去就開始關注這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下意識地留意着兩人，可能是出于老師對學生不及格的擔憂，或者别的什麼。

他看到樂恬被人欺負，看到馬修反擊回去，心底有些煩躁，到底沒有插手。

軍隊就是這樣的地方，更多的時候沒有法律可言，全靠拳頭。

四人中馬修是指揮系，麥克被周揚勒令閉嘴，其餘兩人一緻決定由馬修帶領小隊。

馬修環顧一周，确認所有隊伍的目标物坐标不同但終點一緻，樹立了本隊的行動方針：“苟！能苟就苟！前期穩妥前進找到目标物，後期找别人走過的路就行。我們争及格，保倒四！”

麥克“嘁”聲還沒發完，被樂恬一扳手橫在面前，她冷冷道：“不幫忙就閉嘴。”

剛才她查看了檢修包裡的補給和裝備，挑挑揀揀發現可以拆掉一些用不上的做一輛全地形手拉車，可惜的是沒有能源也沒有太陽能闆，不然手拉車可以升級為遙控車。

馬修大喜，蹲在樂恬旁邊看她鼓搗零件：“我本來考慮忽悠兩個Beta幫我拎包，這下不用了。你什麼時候學的這些東西？”

“你睡覺的時候。”

“這就是你訓練時老被百裡铮抓住打瞌睡的原因？”

樂恬：“……沒有老被抓住吧？”

“嗯，也就十幾二十次，”馬修有一搭沒一搭扒拉着地上的零件，“剛才你為什麼不反駁他？”

“誰？那個傻逼？”

“對，那個傻逼。”

樂恬拍開他的手拿過零件：“跟傻逼說話浪費時間。”

“你不反駁，傻逼就會一直騎在你的頭上拉屎，你願意麼？”

擰螺絲的手停住，樂恬輕聲問：“Omega一直被這樣對待麼？”

中學班上所有人都喜歡那個Omega女孩，樂恬一度以為物以稀為貴，所以所有人都會珍惜那個非常稀少而珍貴的人，而不是去貶低、侮辱、霸淩。

“是啊。”馬修坦言。

跟随父母參加晚宴時他也碰到過許多二世祖Alpha，因為父母的基因才得以成為Alpha，卻從不珍惜别人羨慕不來的體質與智力，靠着祖輩的蔭蔽便以為自己天生高人一等，不把别的性别的人放在眼裡，Omega對于他們而言不過是可以花錢買來的玩物。

聯邦如此強調性别平等的今天，仍然有這許多人的存在。

弱者是無法靠别人的保護成為強者的。

“我想開機甲，”樂恬堅定道，“所以我們必須及格！”

馬修笑了起來：“對，開機甲把那些傻逼AB全部打趴下！”

“那兩個Omega好像瘋了。”麥克觀望着這邊，悄悄告訴周揚。

周揚開始覺得樂恬他們說得對，麥克确實有點傻逼，于是使勁把麥克的頭往下摁：“管好你自己。”

其他隊伍陸續出發很久後，樂恬小隊的兩個B拉着全地形車晃晃悠悠出發了。

從監控中看完一切的百裡铮，縮小窗口，移開了目光。

入口進去沒多遠就是一條小河，馬修對照地圖方位後決定先順河而上。

一是方向差不多，二是河邊地形比較平坦，三是裝備包裡沒有飲食補給，保證水源比較重要。

中午四人選了一處河邊空地稍作休息。

樂恬一邊用檢測儀檢測水質，一邊吐槽：“後山是誰想出來的？這也能叫後山？管它叫森林公園我都信。”

他們急行軍了一上午，四周除了樹還是樹，地形也沒有太大的起伏，隻能通過地圖判斷自己沒有原地打轉。

“這還隻是森林地形區而已，”被安排去尋找食物的Beta二人組回轉，麥克手上抱了一堆色彩鮮豔的水果，得瑟道，“後山本來是軍隊的野訓場，學院成立後被要了過來，面積足以抵得上一些小型功能區。”

檢測儀顯示水質沒有問題，樂恬喝了一口，河水清冽甘甜，于是把幾個人的水壺通通灌滿。

“要試試麼？雖然看起來怪了點，但是味道還不錯，來不及去找獵物了。”周揚一邊解釋一邊遞過來幾顆長相可疑的水果。

樂恬回頭，馬修不知道跑哪去了，而眼前的水果香氣十足，猶豫許久，最終好奇戰勝了理智，選了一個和認知中的蘋果有九分相似的水果。

入口有些酸澀，但水分飽滿，果肉脆爽。

“好吃嗎？那個我們都還沒吃過。”周揚問。

“還行，沒什麼奇怪的味道，”樂恬點點頭，又皺起眉頭，“周揚你怎麼變成一棵樹了？還橫過來了？樹在跟我說話？我怎麼頭有點暈？”

周揚：“……”

周揚看到樂恬沖着旁邊的樹一通猛拍，念念有詞，然後暈倒在地，忙扔掉水果沖上去查看。

還好，呼吸脈搏強勁有力，瞳孔反應正常。

馬修沒想到自己離開一會兒樂恬就被人放倒了，厲聲呵斥周揚：“野外的水果沒有确認無毒就敢吃你是有幾條命啊？她吃的是什麼東西？”

周揚拿出被樂恬啃了一半的水果，馬修仔細觀察後确認是一種會緻幻的水果，毒性不強，樂恬吃得少，應該過一會兒就恢複了，放下心來，狠狠地罵了兩人一頓。

周揚默不作聲，麥克癟癟嘴：“我又沒求她吃。”

“你吃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麥克：“你就吹吧。”

馬修沒理他，指揮周揚把樂恬扶起來，給她灌了好幾壺水，沒過一會兒她就醒了，馬修關切地問：“感覺怎麼樣？”

樂恬隻感覺天旋地轉之後開始了人生走馬燈，有樂晗壓着她看書、有百裡铮冷酷地叫她跑圈，好不容易跑完圈，馬修和亞瑟站在一起告訴她他們決定在一起了，然後突然放起了煙花，路決出現送了她一台機甲，然後她開着機甲把學院炸了……

“不怎麼樣，我感覺我離去世就隻差一點。”樂恬氣若遊絲，瞥了周揚一眼，顫聲講述了她的幻覺，随後翻身“哇哇”吐了出來。

馬修忍着笑給她順氣：“吐出來就好了。”

“哇——嘔——”麥克突然開始扶着樹狂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