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傾瀉如注的雨水,像是被誰人端個盆子接住了似的,刹那間一滴都沒再漏下來。這怎麼看都不正常!
青年也訝異地轉頭望向天空,大耳朵拱出一個黑鼻頭,細細地“嗷”了一聲。
“主人,您的旗子又被拔了。”
你說好好的小狐狸怎麼就長了張嘴呢?
“那位來了。”顧不上和大耳朵鬥嘴,青年望着天際黑壓壓的烏雲下方,輕聲說道。
一抹淺淡的青色,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會以為是散落的彩虹一角。然而那個存在,并不是什麼美麗或晴朗的東西,她裹挾着陵界近十年的災厄,如拖尾的彗星俯沖而來。
青年在那個身影落地之前,便捋了捋衣袖,撩起外袍下擺,單膝跪在地上。儀态從容大方,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靈力罩撤了幹淨,也不見在意地上的污泥弄髒自己的衣服。
“晚輩風承冀,小字甯之,華瀾界風氏一族少族長,拜見雨憂大人。”青年朗聲道。
大耳朵從他身上跳下來,安安靜靜地趴伏在腳邊。
來人沒有說話。她白淨的鞋尖距離風甯之的頭顱不到十公分,但風甯之絲毫沒有動搖,連眼珠也不曾偏離,無比尊敬地默然垂着。
倒是雨憂身後,一個少女探出臉來。宿鳴秋激動地大喊一聲“姐”,被擰着耳朵扭到一旁去了。
“風……風家的孩子?”
雨憂雙目低垂,睫毛根部塗着靛青的眼影,夢呓般喃喃說道。
她的聲音很輕,是天生的聲帶發育不全,發不出響亮而擲地有聲的聲音,無論再激動,也是如春雪化水般綿綿柔柔的絮語。
宿臨夏就不一樣了,破口大罵自家親弟弟的聲音,吓得王叔都直捂耳朵。
“正是。”風甯之回答。
“誰叫你來的?她……還是修遠大人?”雨憂問道。
她?
風甯之心中迅速對這個字眼琢磨了一番,口中并無遲疑,答道:“回禀雨憂大人,半月之前,陵星突然大放異彩,修遠尊上留下的牽絲鈴也有異動,家父擔心陵界界鎖安危,所以派我前來查看。”
“哦。”雨憂百無聊賴地應了一聲,左耳進右耳出,一個音節都沒流進她心裡。
不過好歹是看在風修遠的面子上,雨憂勉強對眼前這個風家小輩做了一句解釋:“因為,她回來了。”
又是“她”。
“敢問雨憂大人,她,是指誰?”
“嗯?”雨憂疑惑地歪了下頭,“你認得,葉玖心啊。”
“咳呃!”風甯之臭着臉色,把嗆出口的咳嗽硬生生憋回喉嚨,優雅風度蕩然無存,好像被人當衆翻出了這輩子最可恥的黑曆史一般,艱難地擠出四個字,“玖、心、大、人?”
“嗯。”雨憂給出了最後的肯定,接着便去注視山岩上流淌的水珠。
那水珠圓滾滾銀亮亮的,越積越飽滿,結果不堪重負,驟然失落,埋葬在泥土裡。
随着那顆水珠的逝去,雨憂眉間也添了一分憂愁,比書本裡的林黛玉還要哀傷,可逝去的水珠仍源源不斷、前赴後繼。
好在,風甯之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九年前的那個他了!他的抗壓能力增強了!所以即使面對葉玖心他也能做到從容不迫了——這樣想着,風甯之站起身。
不,主人,您的腿在抖啊。大耳朵沒敢吐槽出聲。
“那麼,既然玖心大人也到了陵界,雨憂大人您是否需要和她談一談……”
風甯之話還沒說完,就見雨憂的身形如水化霧般翩然散去。至于她的真身,則回到了宿臨夏左手上的一枚紫色圓環戒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