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肖廉那隻枯爛的右手竟然差點就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吓了一跳,連忙退遠一步。而美少年正抓着肖廉的手腕,好似已經抓了很久。
“你今年……多大了?”肖廉慈祥地問我。
救命好可怕!慈祥這個詞安在他身上簡直就和恐怖片一個效果好嗎!
我沒有告訴他,因為我的真實年齡和外貌相當不匹配。
肖廉笑呵呵地看着我,并不逼迫我,反而收回了右手。美少年順勢松開,垂眸立在旁側。
“好孩子,跟我走吧。”肖廉說。
我不應答,反而回憶起過去。
那是屬于美少年的過去,在一條塵土飛揚的長街上,兩側是破破爛爛的低矮民房,房檐下躺着凍死的老乞丐,所有場景模糊不清,直到有個人彎下腰,向視角的主人伸出手,對他說:“好孩子,跟我走吧。”
“你用這一招,騙過多少小孩子?”
我忽而反問他。
肖廉臉上的表情轉瞬垮塌,令人心驚膽戰。我咬緊後槽牙,餘光看了一眼美少年,再度與肖廉對峙:“二百一十七個,你應該也數不清楚吧?”
“騙他們跟你走,然後關進假山下面的密室,年複一年地進行暗殺訓練。訓練中死了多少個,你應該也不在乎吧?”
“那你知道他,”我指向美少年,“今年多少歲了嗎?”
肖廉當然無法回答我的問題。他隻能以暴怒來填補自己永無止境的欲望。
“他們都該死!該死!該死啊!”他狂甩着手臂,卻不敢甩到我身上,于是甩向美少年。
精靈之木及時為美少年擋了一下,微光一閃,肖廉恢複了些許冷靜。
他取出脖子上挂着的哨子,鼓氣吹響,因為用力太猛,甚至把自己的耳膜吹破了,耳洞裡流出污髒的膿水。
他在召喚誰?盟友?手下?是和美少年一樣守在丞相府周邊的那群黑衣人嗎?
風枯燥地吹拂我的鬥篷,營造出一種蕭瑟感。土坡上的沙土融進風裡,眼底望不到一棵綠色,沒有生機,沒有希望,沒有讓人駐足于此的一絲一毫欲望。若是行色匆匆地路過這裡,神明都不會忍心怪罪。
一人自土坡那側露頭。
隻有一人,而且是個熟人。
烏钊吊兒郎當的走近,手裡捧着一個黑釉鑲金瓷器,看形狀像是王孫公子們常玩的蛐蛐罐。他谄媚地笑着,略過肖廉,朝我走來。
“幽靈大人,久仰大名。”
他深深地一鞠躬,直起腰後,一隻胳膊熟稔地搭在旁邊的美少年肩上,這才轉向肖廉,好像剛看見他似的,意外道:“呦!肖大人,您也在?吃了嗎?”
嘲諷之意溢于言表。
“你……”肖廉嗬嗬地喘着粗氣。
“是我呀!”烏钊答,“哦~您是想問您的那群死士吧?嗐!您瞎想什麼呢?平王殿下哪能讓那些人活着呢?”
他笑嘻嘻地,手從美少年的喉嚨前勾過來,做了個抹脖子的挑釁動作。
我皺了皺眉,心下厭惡:這個人,真的好惡劣啊!
“不過,我還是遵照您的命令,把東西拿過來了。”烏钊擡了擡手中的黑釉蛐蛐罐,向肖廉示意。
他松開挂在美少年脖子上的手,作勢要靠近肖廉,卻被美少年擡手擋了下來。
烏钊看着美少年,神情逐漸從疑惑變成不滿。
他與美少年共事也有四五年,無論他怎麼折騰折磨美少年,美少年從來沒有還過手,這小子在他心裡完全是個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可是原來,這隻最聽話的傀儡也會反抗嗎?
烏钊将遞出蛐蛐罐的手瞬間收了回來。
肖廉是他的前任老闆,平王是他的現任老闆,但事實上,烏钊從不忠于他們。他有過無數個老闆,也多次臨戰反水——誰給的錢多,他就給誰做事。
不過偶爾,非常偶爾地,在能夠完成任務的前提下,他不介意給自己找點樂子。
他的左手再次勾回美少年的脖子上,并且将一把手指長的鋒利小刀抵在了美少年的頸側。
“嘿!小啞巴!我們來做個遊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