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匆匆往返一趟,送來茶水、花生和點心,才又去廚房備菜。
淡黃色的茶湯表面浮着一圈茶沫,靠近鼻尖輕嗅,可謂是色香味俱無,是品質下乘的劣茶。我也不驚訝,要是去茶館喝茶,幾文錢一壺都是這樣的茶,可以當成白水喝。
在有更好選擇的情況下,我就不願喝這樣的茶了,連壺帶杯子推到一側,從手心空間裡取了兩杯鮮榨草莓汁,一杯遞給遠非。
草莓汁很難得,唯有北邊的幽州産草莓,每年的收成由皇室和各大權貴世家瓜分,平民百姓見都見不着,我這份,是從如夢令薅來的。荷冉給貴客安排的果盤裡都有草莓,質量不比皇宮裡的差,我開開心心地被她賄賂了一大盆。
花生的品質倒不錯,一眼看去沒有癟果壞果,剝開一個嘗了嘗,發現味道也好,鮮嫩,脆生生的,一嚼就知道是今年收成的新果。
為了給接下來的美食留好胃容量,我沒動點心,隻慢悠悠地剝花生仁,自己吃得少,一多半投喂給遠非,不知不覺也剝出了一座小山似的花生殼。
遠非這時就像待機狀态的機器人,除了被動充電外沒有任何自主反應。一直到掌櫃端了菜來,他才接收到指令去捏筷子。
我們隻有兩人,卻有三菜一湯,葷素搭配,加上一小碗白米飯。
三菜有焖冬筍、燒羊肉、溜魚片,一湯則是菌菇蝦仁湯。比不得豪奢的宴席,但在家常菜裡也算豐盛,看着就已經食欲大開。
我偏好魚蝦,所以吃溜魚片最多。魚肉沒有刺,肉質細嫩有彈性,滋味偏淡,滑溜溜的,吃起來很爽口。要是可以經常吃到這樣的魚,我大概也能活得更心安理得一些。
遠非還是按照他的節奏,每樣吃一些,之前總覺得他更喜歡素食,這次仔細一觀察,又好像是錯覺。哪怕養隻小貓小狗,都會有它明顯偏愛的吃食,遠非怎麼會沒有呢?我深感疑惑不解。
吃飽之後,曬着暖融融的太陽,我有些犯困。我也在努力思考着今後的生存方針,但有一些倦怠拖拽着我,使我寸步難行。
我覺得不能一直住在客棧裡,要有屬于自己的落腳點,可又失去了心力,想要敷衍了事,我非常厭惡自己這種敢想不敢做的性格。我希望肆意潇灑,讨厭畏畏縮縮,這樣的矛盾一直存在,從未被解決。
下樓找掌櫃結了賬,我問他能否長期訂餐,他沒多猶豫,答應下來。往客棧走的路上,覺得渾身懶洋洋提不起勁,心下覺得一來一回好麻煩,要是能直接住在白菟軒就好了。但是那邊二層的小樓顯然不提供住宿服務,隻好作罷。
午後的街邊,行人很少,也有三兩孩童不睡午覺,跑出來玩耍。他們好奇看我,也許對這樣一個捂着兜帽的家夥感到奇怪,但我想起上次被石頭砸的事,心有餘悸,躲到遠非的另一側走。
我對于輕松、愉悅的經曆總是很快忘記,再也回想不起來,對于尴尬、恐慌的經曆反而印象深刻,時不時就要聯想起它。于是我不得不每日每日尋找能令我幸福的事物,以此抵抗每日每日的悲傷。
下午衙門的官差來找我,帶我去看了兩處地皮。官府手中的地契質量都還不錯,不過最好的那一批卻是在地主老爺們手中,不容易取得,我繼續猶豫不決。而到了傍晚,我住的客棧房間再次被人扔石頭進來。
我的房間在三樓,如果是和之前一樣的小孩子,應該沒有力氣能夠扔那麼高,我開始懷疑某些人故意針對我。
按理說,我的身份現在隻有官府的人知道,因為入城時給他們看過戶籍。也可能因為我的顯著特征而被一些人認出來,但我不覺得自己會妨礙到誰,或者是影響了誰的利益,那麼是什麼原因讓人針對我呢?
我把遠非住的那間房退掉,讓他搬過來和我一起住,我們兩個作息不同,不論什麼時間段的襲擊都能有所防範。但每次去吃飯的路上還是會被丢石頭,有一次是街邊的乞丐,遠非注意到後,迅速追過去差點把人掐死,還好我喊停喊得及時,這之後,襲擊者就變成了清一色的小孩子。
别看是小孩子,他們的惡意卻能比成年人還要大,罵的更難聽,因為他們還不太能明辨是非,也無所畏懼。
我幹脆不再出門了,餐食都請白菟軒幫忙送過來,于是小孩子們頻繁地往客棧門口以及窗戶上扔石頭或是垃圾,編各種順口溜罵我是不祥的妖怪,跑堂小哥幫我趕了好幾次,不勝其擾,然後就發生了更加惡劣的——投毒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