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對不起各位,我不敢賭。
我實在太擔心、太害怕了,遠非不會選擇偏向我。
夜晚心神不甯,我在思考是否應該離開白菟軒,也在質疑自己是否應該帶着遠非一起行動。我總想自己一個人生活,可是懼怕寂寞,如果兩個人一同生活,我又擔憂自己承擔不起彼此互相照顧的責任。
麻煩、麻煩,活着真是麻煩。
為了不打擾遠非休息,我離開房間,來到一樓的大堂裡。
後廚亮着燈,竈台旁邊的小木桌上擺着一盤花生米,還有一壺酒。李伯伯往自己肚裡灌着酒,偶爾填幾顆花生,不過這酒的度數低,一時半會也喝不醉。
我倚靠在牆邊,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露面,又應該說些什麼安慰。
所有的安慰都隻是徒勞,我能看見他的苦痛,但無法設身處地理解他,無法填補他的遺憾,無法解決他的困境。任何人内心的苦痛,都隻能獨自承受、獨自忍耐、獨自和解。
我想,做些什麼,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吧。
于是我側身邁了一步,讓他看見我。
“睡不着嗎?”我問。
“沒事,”他搖頭,“我喝幾杯酒,一會兒就困了。”
我想了想,從空間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白玉酒瓶,放在他手邊,我也順勢坐下。
“嘗嘗這個嗎?是高度的蒸餾酒。”
我雖然也會喝酒,但偏愛低度的果釀,高度酒是屬于風修遠的東西,太辣口了,我一次都沒碰過。
“唔嗯!是好東西!一定很貴吧?”他小抿了一口,問我。
“不知道,别人送的。”我答。
這一小瓶他沒喝完,就晃悠着腳步回屋睡覺了。桌上的杯盤沒收拾,我把沒吃完的花生放在竈台上,花生皮清掃了,杯子用清水洗了兩遍,最後的白玉酒瓶,我把它和花生放在一處。
第二天,天氣惡劣,北風呼呼地刮,像是用力扇在人臉上的一記又一記耳光。
李伯伯平時會趕早市買些新鮮蔬果,但今天沒出門,隻能使用現有的食材,将大片的白菜葉子煮熟,卷上調制好的肉餡再蒸,做了一道白菜釀肉卷。晚飯則用剩下的嫩白菜芯加上豆腐、蝦米、粉絲炖了一道白菜煲。我這人不點菜、不挑剔,不管菜色豐富還是單一,都照吃不誤。
第三天風力減弱,天上厚重的雲彩被風吹散開一部分,像是攤開晾曬的棉花,陽光從雲團縫隙漏下來,街上行人依舊少得可憐,樹上葉子都掉光了,更顯冷寂。
李伯伯還是出門了。畢竟生活要繼續,如果不出門買菜,我們三個就沒飯吃了。
蘭兮連着兩日沒來賣魚,我不覺得意外,她原本就不是日日過來。
後一日,她果然來了,與此同時,衙門的官差也造訪了白菟軒,不為别的,正是為了那天那個被我詛咒了的孩子。
“玖姑娘,這是狀書,你請看看。”
官差對我挺客氣,雖然我不認識他的臉,但因為購房那件事我往衙門跑了好幾次,估摸着都該知道我的名頭。
狀書遞給我,可衙門的傳票卻不是給我。狀書的被告人一欄寫的是白菟軒,李相持,也就是李伯伯。狀告他在飯菜中下毒,毒啞了原告呂某的兒子,還聯系了上次客棧投毒的案子,那件事遲遲沒找出元兇,幹脆一并賴在了李伯伯身上。
我笑,這可真是柿子挑軟的捏。
“規章怎麼走?”我問。
“得貼了封條,酒樓内一應物品都需要檢查。李掌櫃要随我們去接受審問,明日午時開堂審理。還有就是……您不能繼續住在這兒了。”官差說。
他彎腰湊近我,有些谄媚:“吳大人囑咐了,如果您暫時沒地方去,可到他府上小住,卑職會為您帶路。”
啊~~我才不要呢!
我皺眉嫌棄,我就算是住在天上也不會去住他家的!門都沒有!
“不介意的話,也可以住我家。”有人插舌道。
我回頭一看,竟然是蘭兮。
她溫柔地笑笑,說:“我家地方不大,勉強能騰出來一間房,雖然比不得郡守大人府上舒适,但沒甚規矩,二位可以自在些。”
我點點頭,回複官差:“嗯,我就去蘭兮家裡住。”
我頓了頓,又補一句客套話:“有勞吳大人費心了,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訪。”
這個“改日”就遙遙無期了,我心裡沒打算跟朝廷官員再有任何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