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聽見一道聲音,它因我而來,但不是從我口中發出。
我擡起右手,食指指向天空,青色風之元沿着血管筋脈彙入,凡此間,風皆聽我召令。我将手指由高到低畫了個半圓,巨大的風壓随之降下。
氣壓這種東西,雖然在夢蘭不像在地球那麼講究科學,但随随便便突然大幅增加,也是能把人壓死的。
首先我聽到漫山遍野的哀嚎,但僅有我一人而已,因為其他人的鼓膜全都破裂了,他們的世界應該一片寂靜,這一點讓我有些羨慕。我讨厭吵鬧。
好在很快他們就吵不動了,因為極高的氣壓給血液循環造成了負擔,會讓人頭部脹痛、胸悶氣短,如果不躺下來用全力呼吸,那麼在心髒超負荷之前,他們就會先因為缺氧被活生生憋死。
接下來是【雨——】
大雨沖刷了空氣與土地,它席卷人間,不止帶走了人的氣味,還帶走了人類的體溫。人類之于世界,就如同藤壺之于鲸魚,它密密麻麻,恐怖又惡心,它給世界帶來的唯獨苦痛。
幹幹淨淨才是最好。
最後,我将雙手十指交叉,置于胸前,向此界規則,即“天之道”請願。
【雷電——】
【審判衆生——】
烏雲急聚,攜帶着大量電荷,在雲層摩擦、擠壓中不斷激發出耀目白光。
它們努力憋在雲層裡,并不随意降落,因為我請它們前來“審判”,所以它們會精準地尋找目标。每個人身上的“因緣線”就是規則審判的依據,是善緣是孽緣,是功德是罪罰,全都一清二楚。
銀龍垂直而下。
凡身負罪孽之人,逐一淹沒在強大電流中。它使人類的皮膚剝脫,肌肉組織崩裂、肢體斷離,甚至将骨頭溶化成顆粒,毛發、衣物化為灰燼,包括一切危險的金屬物品都在溶化,最終電流意猶未盡地褪去,隻留下一灘輪廓不明的焦炭。
三股力量各歸各位,三道鎖扣一同合死。我疲憊地垂下頭顱,右手捏住左手手腕,輕輕揉捏緩解疼痛,鬥篷裡殘存的一點點暖意也在散去,仿佛冰河世紀正在降臨。
遠非走過來,把努力單腳站着的我抱進懷裡。随着他的動作,細小輕盈的絨毛從他的棉襖破洞裡被擠壓出來,我一吸氣,就飛到我的鼻孔上,癢癢的。我直接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連鼻涕水都一起蹭上去,反正這衣服是徹底不能要了。
我沒有特意留心,大概是下意識避開了遠非,所以他沒受到傷害。要不然,天雷第一個懲罰的人肯定是他。
唔……但,我好像忘記避開那幾個臨時隊友了。
該不會死了吧?
我扭頭尋找邵明辛和阿琪,他們兩個剛才是離我最近的,遠非明白我的意思,走過去讓我能看清他們。
還好還好,都活着,看上去沒有被雷擊的痕迹,說明他們都是善行大于惡行的好孩子。不過風壓和雨水的确沒避開他們,除了安安完好無損之外,其他四人都很狼狽,一副被白無常勾住脖子将死未死的狀态。
緩一會兒就好了,我冷漠地想,沒有要給他們治療的打算。
“非非,我們去找東西。”我說。
封鎖空間還沒打開,要麼是那東西的主人沒死掉,要麼是他根本不在龐家寨,但東西肯定藏在某個地方。
我阖上雙眼,不想看見這片由我造成的狼藉大地,任由遠非抱着我到處走。我很放心他,此時此刻,就算他把我賣掉也沒關系了。
遠非走了一段距離,從感覺上是一直朝高處走的,他忽然駐足,我疑惑地睜開一條小縫。
“唔……”
他竟然沒死。
是那個年輕男人。
他那二叔已經死得看不出形狀了,全靠十字/弩我才能認出來。他倒是還剩一口氣,大約是因為年紀小些,做過的惡事沒有那麼多,但以我對他的印象,即便留下性命,未來也不會悔過自新吧。
遠非抽出短劍。
斬草除根是他的習慣。
“算了,非非。算了。”我說。
到此為止,到此為止。
我已經開始後悔了。所以哪怕這人除了惡心隻有讨厭,我也不想再對他做任何事了。
“換個方向,東西不在這邊。”
按理說,貴重的寶物應該藏在卧房或書房這類私密的地方,但也說不定,那個道具要發揮作用可能需要一些特殊的條件。
遠非腳尖轉向,往正北走,那邊我們兩個都沒去過,是處格外陰森的山坳。沒有什麼特殊的建築物,隻有一座哨塔,和另外幾座哨塔差不多,非要說差别,大概是地形不适合所以沒有建造倉庫。
離得近了,加上我努力感知,果然尋找到一條空間交錯的褶皺。
“旗!非非,到旗那裡去!”
遠非用短劍将哨塔上的旗杆砍斷,我們在旗杆頂端内部中空的地方找到了那件寶器——
這是一條優雅又華貴的女式項鍊,以銀色為主色調,鍊條分為三層,從上到下分别鑲嵌了三、四、五顆圓形晶石,總共十二顆,都是空間系的靈晶。
我抹去上面的認主烙印,将其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