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哄我。 ”王若芙指腹貼上林世鏡涼涼的嘴唇,“好不好?”
林世鏡捉她手腕,食指緩緩磨過突出的腕骨。向來散漫的眼神裡不知為何帶了三分銳意,王若芙原本直視着他,但漸漸漸漸,又弱了下來。
她低下頭,臉頰埋在他鎖骨的位置。
林世鏡五指按着她後頸,似在感受那處細弱的跳動。
“我隻答你一句。”他下颌抵住她發旋,聲音放得輕,卻是一條路走到黑的堅定,“同你成婚,我從來都是情願的。”
“你說早一點,那就早一點。若是晚了,我也願意等。”
情緒潰堤,心髒像被一隻手狠狠揉一把,擰出滴水的酸與澀來。
王若芙勾上他脖頸,同他額頭貼着額頭。她不住地想問為什麼,想求一個原因。十七歲的狀元,不世出的天才,如國朝冠冕上的明珠,何必低姿态委曲求全,對她百依百順?
他能得到什麼?他所求為何?
她最終都沒有問,涼薄的唇顫抖地貼上林世鏡的唇角,一下,再一下,像柳條兒吻過湖面,輕輕地。
就讓她什麼都不知道吧。讓她再天真地猜測一次,至少有一個人對她好,不計回報。
王若芙沒問下去,她揚起臉,又在林世鏡頰邊親了一下,留了一道淡淡玉紅的痕,她用指腹抹去,露出個釋懷的笑:“林世鏡,你說話真好聽。”
林世鏡從頭到尾定定看她,一直到開口前才把目光移開,他語氣很淡,“說給你聽的。”
王若芙緊緊依着他,他們靠得那麼那麼近,連一縷風都擠不進來,可她還是清楚知道,不是的。
她有所隐瞞,林世鏡也沒有敞開心扉。
但那又如何呢?王若芙本就不求别的,君子論迹不論心,就算是演的,一直演下去就夠了。她本無所謂真心與否。
馬車停在潇水巷深處,說清靜果然清靜,辟了一大塊地,四周種滿各色綠樹,枝葉逸出牆頭,建起一道天然的與世隔絕的屏障。
此刻雨散天晴,柔柔的陽光從枝葉間的縫隙灑下來,帶着新鮮的水汽與泥土青草的芬芳,初夏仍聞得一兩聲莺啼燕啭,自那朱紫的晚桃間傳來。東南面的池水清清洌洌,上橫一道石橋,橋畔簇簇嫩黃的野花,打理得很整齊。
白牆黛瓦,水磨楠木雕欄,檐下懸了小小的銀鈴,風一吹,聲聲靈動。
王若芙穿過密密栽着的桃樹,又越過一座石橋,到檐下倚欄坐下來,靜靜擡頭看那随風曳動的銀鈴。
天遠了,世界亦安靜了。
但又不是太極宮那般肅穆的死寂。宮牆難越,可這座院子的門随時敞開。
林世鏡任她來去自由。
他拿了個軟墊子放到她腰後,然後随意在她身邊坐下來,道:“園子還沒取名字。”
“你要我取啊?”王若芙托着下巴看他,“那我想想吧。”
林世鏡笑了,手指一揮,“還沒懸匾呢,也等着你一幅墨寶。”
王若芙也笑,笑過了才朝林世鏡勾勾手指,林世鏡靠過來低下頭要聽她說話,結果王若芙眼睛一彎,曲起手指在他眉心彈了一下。
然後又迅速傾身,幾乎貼着他耳畔,“這裡真好。我好喜歡。”
林世鏡被她莫名其妙打了一下,又吃了顆甜棗兒,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他故技重施,五指攏起來捏王若芙的臉,瘦瘦的臉頰捏不出什麼肉,隻有兩瓣玉紅的嘴唇太顯眼。
他眼前晃了一下,意識到現在的王若芙已是個長成的美人了。
王若芙偏頭,玉紅的唇脂擦過他掌心,林世鏡忽地手心一燙,而王若芙就那樣安然地看着他。
她并不無知,也不天真。
她神色自若,完全知道這些似親非親的舉動意味着什麼,并且,允許下一步的到來。
林世鏡意識到,她不再是那個摘花入鬓的芙妹。如今的王若芙明白什麼是郎君,明白什麼是夫妻,她不是白紙一張。
指腹順着臉頰,流連到下颌,再到脖頸,最脆弱的咽喉被他來回撫過。
王若芙漸漸閉上了眼,呢喃般喚他,“你……”
林世鏡單手按着她後頸,神色從容道:“是我,認得出我嗎?”
她向後仰,坐不住了似的,伸手攥住他衣角,語聲微顫:“表兄……”
林世鏡松了手,王若芙骨頭軟了,頃刻間就要仰倒,他一伸手攬過她,橫掌覆在腰間,輕輕将她抱進懷裡。
王若芙倚在他肩頭,氣息很亂,她竭力調整着,那顆亂跳的心卻不許。她忽然發現這副身軀是真真正正的十五六歲,敏感青澀到經不住一點點親密接觸。
她有些怔怔,又仿佛是欣喜,沒有什麼比身體的反應更清晰。她深切地感受到年輕的血、鮮活的血在蓬勃地流動,這副軀體是健康的、是活着的。
就如她的未來一樣。
王若芙自言自語般道:“我才十五歲啊……”
林世鏡聽完一愣,手上力道忽然就松了。
什麼意思?
才十五歲?
怎麼顯得他怪衣冠禽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