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芙不選蕭子聲，是因她厭惡太極宮，不願面對今上和崔皇後，對紅牆之内的生活無比倦怠，獨獨不是因為不喜歡蕭頌。

她和林世鏡成婚，因為他是林景姿的侄兒，因為和他在一起能松弛地活着，唯獨不是因為心儀林世鏡。

再怎麼不願承認，他也無法反駁，王若芙最濃烈的情感已經抛給了蕭頌，從今往後她再喜歡誰，都越不過對蕭頌的愛。

王若芙在迎合他。漫長的、熾烈的吻過後，她又踮腳親親他的臉頰，濕漉漉的氣息撲在他臉上，林世鏡笑了一下，道：“你站不穩了，芙妹。”

她氣息太亂了，渾身軟倒在他臂彎，“怎……怎麼突然這樣？”

林世鏡安撫地拍她脊背，半抱着她去榻邊坐下，用力一拽，腰上的麒麟玉佩就落到他掌心，束腰的絲帶也随之散落開。

他指腹劃過去，輕聲道：“其實每晚多少都有些想，隻是怕你不習慣。”

王若芙眼神漸漸失焦，她摸上他臉頰，忽道：“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委屈？”

林世鏡好不容易建起的心防再度潰堤，“你也知道？”

“我知道。”王若芙仰起頭，露出最脆弱的咽喉，壓抑着斷續道，“每次我騙你……你都聽得出來……我知道你什麼都知道……”

林世鏡咬着她，纖細流暢的頸子上留下一道痕，他又去吻她，“那還騙我？”

“對不起嘛……”王若芙兩手纏着他脖頸，“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世鏡哥哥，往後再沒有了。”

林世鏡不說話。

王若芙便湊過來，在他耳邊綿綿地換了個稱呼。

林世鏡動作慢條斯理地卡上她後頸，低聲道：“總說我講漂亮話哄人，最會哄人的是你吧？”

又是主動索吻又是一聲聲叫着哥哥，她一早就生活在愛裡，被浸透了，所以情話順理成章地說出口。

王若芙順勢将臉埋進他鎖骨——又是哄人的招數。

林世鏡可悲地接受一切。

二人雙雙躺倒在榻上，王若芙輕輕地依偎過去。林世鏡下意識展臂攬住她。

她有些心虛地擡頭看，但林世鏡隻是怔怔望着頭頂的帳子。

王若芙又一次意識到她的惡劣。

其實她不就是仗着林世鏡一定會妥協退讓嗎？

這段關系裡，她幾乎要将他的血肉骨髓都吸幹抹淨了。

她享用他的光風霁月、他的一心一意，然後剖開他的心髒紮上一刀又一刀。

還要讓他陪她一起粉飾太平。

說刻薄，她還真是刻薄。

王若芙直起身子，衣衫都亂了，姿态仍是坦然的，她問林世鏡：“你知道子聲在門外，知道我是去找他，為什麼不攔我呢？”

林世鏡又笑了一下，雲淡風輕道：“我還不想輸得那麼難看。”

爐香靜逐遊絲轉，隻有花枝被新雪壓斷的聲音。

過了很久，王若芙才道：“但我們才是夫妻。我既然想從章華殿逃出來，就不可能再回頭了。”

“你不會當他的良娣，但你能坦然說你不會再心儀他嗎？”

這話一出口，林世鏡與王若芙都愣了。

林世鏡想原來坦言他的嫉妒也不是這麼難。

王若芙則想，原來他介意這個。

她沒有猶豫地搖頭，“我怕過他，怨過他，但唯獨不會再喜歡了。”

林世鏡卻不敢信，“但是他在門外，你還是會去找他。”

王若芙不知該怎樣解釋，她選擇欺騙林世鏡，轉頭去見蕭頌是事實，她也說不清當時如何想的，隻是覺得不該躲開，沒必要躲開。

她隻能一字一字道：“我和子聲之間，隔的不是兩個人的感情。你……你清楚所有過往的話，就會知道我們絕對不可能了。”

“但現在我不清楚。”林世鏡直視着她。

王若芙又慌了。

好像千言萬語湧到了喉頭，催着她，就告訴他吧，他已經猜到很多了不是嗎？

但最後，她想說第一個字時，身體卻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一般，一張口就渾身顫抖，止不住地滾下淚來，驚天的恐懼蔓延全身，她完全呼吸不過來，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

林世鏡一下握住她肩膀，拍着她脊背，“若芙？王若芙！”

仿佛很久很久，又仿佛隻是一刹，那鋪天蓋地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才消散了。

王若芙不知為什麼，好像冥冥中，記憶在保護她，身體也在保護她，不肯讓她再細細回憶起過往。

她隻能依戀地靠在林世鏡胸膛，緊緊地抱住了他，重複道：“我會告訴你的……隻是好像不是現在……世鏡哥哥，你再等一等我……”

在失神中，王若芙閉上了雙眼，也許是太困了，她嗅着清淡的木芙蓉氣息，漸漸漸漸陷入沉睡。

隻有林世鏡聽見了她最後的呢喃。

她說，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