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蘭苕和碧山也有一陣子沒來了。”王若芙夾了一筷子青筍,“上回見她們還是我剛回來的時候。”
“碧山開了新鋪子,忙得腳不沾地的,前兩天下朝路過煙獅子巷還遇着她了,進新綢緞呢。”林世鏡道,“蘭苕前兩天來家裡找過你,你不在,我留她吃了頓飯。”
王若芙擱下筷子,“怎麼這麼不趕巧?”
“接着吃,你就是吃累了,根本沒吃飽,再吃兩口。”林世鏡聽見擱筷子的聲音就知道王若芙又犯小毛病——當天官的人了,生活習性還一樣差。
王若芙拿起筷子嘟囔,“這麼煩呢……”
她一邊吃一邊說:“我明天去越王府看看若薔,後天還得去看高陽,這人想見我好久了,我總沒時間。”
林世鏡笑了,“這麼招人喜歡?怎麼不見你留點時間給我?”
“你還用跟别人搶?”王若芙沒好氣道,“夜夜要抱着人就算了,早晨一輛車去官署,午膳你還給送來,我手底下人天天瞧見你,還以為你調任了呢。”
林世鏡拉過她手腕,王若芙順勢坐在他腿上。
纖長濃密的眼睫近在咫尺,她輕輕在他顫動的眼皮上落下一吻。
“我看不見你。”林世鏡抱緊了她,“所以總想黏着你。怕一松手,你又走了。”
昔年蘭台大人狠心絕情,抛下瞎了沒多久的二婚夫婿,一柄劍一匹馬,說走就走了,連封信也沒留下。
小林大人在三徑風來日盼夜盼,盼着她又在哪兒立了功、寫了篇天下震動的文章,隻有這樣,才能窺見她的一縷足迹。
“後天和高陽見完面,剩下幾日能不能留給我?單留給我,隻你和我。”林世鏡吻過她側頸,“這回要走的成了我,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
王若芙斂了眉目。
她與他之間,已經許久沒談過官場上的事了。
雖是夜夜一張床榻上的夫妻,但王若芙知道,若真有一天她要颠覆這神都,林世鏡未必會與她站在一起。
他從不是反叛之臣。
王若芙頓了頓,不着痕迹揭過話題,帶笑道:“留給你?留給你弄得我氣兒都喘不勻就走?”
林世鏡一下子反應過來,手臂一緊,扣住了王若芙的腰,“我聽你夜裡‘哥哥哥哥’的,叫得很開心嘛?”
真是瞎了也不耽誤他那股意态風流的勁兒。
王若芙磨了磨,蠻橫往他脖子上一勾,“行了,今夜就留給你。不等着之後幾天。”
林世鏡頗有侍候天官大人的經驗。
象牙白屏風一角,爐香靜逐遊絲轉,書案上花瓶裡的白梅正開得好。案邊垂下幾重簾帳,是愈來愈深的紅。
自此間主人成了婚後,十一年不曾換過軟帳的顔色了。
紅绡帳裡,鴛鴦成雙。
林世鏡是為讨個天長地久的好意頭。
冬天快過去了,神都的雪都停了。王若芙身上還裹着淡淡的清寒氣息,他凝眸瞧着她,隻有一段窈窕秀麗的輪廓,紅燭搖蕩下,愈發仙姿出塵了。
林世鏡一直覺得她漂亮,最漂亮。
好看得教他說不出半句重話來。
他用鼻尖磨着,落下溫然一吻。
王若芙腳尖一勾,床榻便皺了。
她在那一刹有個荒唐的念頭,随後想起那個捂殺親子的夢,又迅速涼了下去。
林世鏡隻聽着聲音,就知道她在走神。
兩指捏了捏她燙起來的耳垂,聲音略有些低啞,“在想什麼?”
想破罐破摔,想咱倆有個小孩,想那個孩子會不會被我折磨死。
王若芙張嘴就來,聽着像信口胡謅。
林世鏡卻溫柔地摸摸她頭發,“胡鬧。”
“一時腦袋熱而已,一會兒涼水給你洗洗臉就清醒了。”他給她蓋上被子,攏起她壓在身下的長發,細細在指縫間梳順了。
王若芙想想也是,她這脾氣當娘,那顯而易見是萬萬不行的。
于是她轉而開玩笑,嗔怪道:“林世鏡!二月裡的天,你拿冷水給我洗臉?我要告你謀害上官!”
林世鏡另一隻手還在她腰上,聞言輕輕擰了一下,“天官大人饒命,卑職再不敢了。”
王若芙清晰感覺到在她後腰遊走的手指,嘴角一僵,“你不敢嗎?”
我看你敢得很。
歇了不到半刻,王若芙雙臂又纏上他脖頸。
山雨欲來間,她在最敏感的時候提出他們之間最敏感的話題。
“哥哥。”她輕聲道,“去隴右山長水遠,你要平安回來。”
王若芙錯落地吻他,吻他嘴唇,吻他下颌,吻他喉結,“不管怎麼樣,你記得我是心儀你的,這一世和你做夫妻,我是真心的,也是開心的,你記住這些,好不好?”
哪怕你我立場不同,哪怕将來,你我可能刀劍相向。
林世鏡擁着她,肌膚的熱意蔓延到她身上。
他說,會的,會記住的。
“我向你起誓,”林世鏡吻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