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天了你。
王若薔苦着臉,心想這下是真的完了。
蕭領在一邊小心翼翼給她剝葡萄,那封信大剌剌放在一邊,他一看那淩厲的字迹,心裡就一抖。
越王殿下不禁咳了一聲,“若薔……”
王若薔眼珠一轉,忽地看着蕭領道:“我們兩個姐姐一個在江州一個在燕然,看起來是我先被我姐姐打死的可能性大啊!”
果然見蕭領神色一僵,提起蕭令佩時,眼神亂晃,“我阿姐……應該還不急着回來吧……”
王若薔留了個心眼,下巴往交疊的手背一擱,“是啊,燕然是阿淩姐姐的心血,令佩姐姐肯定是要幫她守着的。”
卻見她這句無心之言一出,蕭領面色頃刻間就變了。
他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我……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若薔,你好好歇着……”
王若薔維持原來的姿勢許久,忽然想通了其中關竅。
她目光漸漸變得幽深。
阿姐,姐姐,對不起。
殿下,你究竟在對不起誰?
王若薔思忖着,是啊,“阿姐”是蕭令佩,那句模糊不清的“姐姐”,是另一個人。
她即刻起身,悄悄喚來雪芝,吩咐道:“勞你打聽打聽,我姐姐還有幾日回神都?打聽到了之後誰也别說,直接來告訴我!”
王若芙緊趕慢趕,可算是在夏天結束前回了神都。
頭一件事就是找來王若薔興師問罪,膽大包天的倒黴孩子。
然而,還沒等她親登越王府的門,倒是先在官署裡等到了偷偷跑來的王若薔。
倒黴孩子穿着侍女的衣服,低着頭,鬼鬼祟祟地從角門進來。
王若芙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識護着她,“膽子這麼大?都偷偷溜出王府了?”
王若薔二話不說捂住她姐姐的嘴,氣喘籲籲道:“王若芙!你先什麼都别說,聽我說!”
随後她從袖子裡取出一方小小的金印,塞進王若芙手中,王若芙低頭一看,其上端端刻着“佩玉瓊琚”四字,鸾鳳孔雀環繞。
“這是我在殿下書房裡找到的,我……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把令佩姐姐的印信放在自己這裡。令佩姐姐現在是行軍大元帥,這枚私印應該會放在自己身邊啊。而且……而且我還聽見殿下夢呓,說‘阿姐,姐姐,對不起’。我有一次提到阿淩姐姐,殿下臉色立馬就變了!”
王若薔一連串說完,身子有些發抖,她擡頭看王若芙:“姐姐,我聽說阿淩姐姐戰死了,你說……你說會不會是和殿下、和這枚印信有關系?”
王若芙見到這枚印信的第一刻,便想:難怪。
難怪她從齊策身上找不出一絲破綻。
因為令佩和她都想錯了。
能臨摹令佩字迹、僞造令佩印信的,不止一個齊策。
還有她一直最關心最疼愛的親弟弟,越王蕭領。
這些年來蕭領謹小慎微,一步不敢逾矩,幾乎是個宮牆裡的透明人。
但是最緻命的一刀往往出于無聲處。
原來是他。
竟然是他。
王若芙壓住心頭萬般複雜,對王若薔道:“你先把這枚印信放回去,不能讓越王發現端倪。然後就在王府裡養胎,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王若薔愣愣的,向後退了半步,“所以……所以真的和殿下有關系?殿下……殿下真的背叛令佩姐姐了?”
王若芙摸摸她頭發,“乖,你别考慮這些,快回去,然後一句也别多提。好不好,阿薔?”
送王若薔回府之後,王若芙第一時間想給令佩寫信。
然而小半個時辰,她都不知如何落筆。
蕭領的背叛,之于蕭令佩而言,也許就如有一天王若薔在她背後捅刀子。
誰能接受得了呢?
末了她扔了筆,吩咐親信:“請地官齊再思來一趟。”
齊策還沒坐穩,王若芙就石破天驚撂下一問:“若聖上對公主有殺心,齊大人該當如何?”
吓得齊策差點兒把腰摔斷。
“不是,我姐,你什麼意思?能給卑職個明示嗎?”齊策腦子轉了一圈,正經開始分析,“公主坐大,聖上定然是不願意的,但是眼下到這個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嗎?”
說完,齊策也頓住了。
到了嗎?
其實到了。
神都三次傳召,安國長公主恍若未聞,眼見着要在神光軍安營紮寨。
因為她知道,神都已是處處掣肘,若要拓開青天,必得另尋他路。
“齊大人智巧無雙,應能看出來,從我被調離蘭台的那天起,聖上已決意折斷公主一派的羽翼。”
捧王若芙做天官,借她的手快刀斬亂麻除去先帝年間的遺患。放縱樓淩打過姑藏山,任她快馬如神為他開疆拓土。允許蕭令佩遠赴隴右,替他治理新國土安定人心。
待一切氣象一新後,再卸磨殺驢。
蕭令佩不肯回,因為她的價值已經被榨幹了。
回來一定會面對蕭頌的事後清算。神都在天子股掌之中,她又怎麼敢殊死搏鬥?
不過幾息,齊策已将這一團亂麻理得清清楚楚,他擡頭直視王若芙,一字一句堅決道: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語罷,他又翹起腿笑笑,“何況我與公主百日夫妻萬日恩,她的恩德,哪怕我名聲遺臭萬年也是要報的。”
王若芙點了頭,正要與他說蕭領僞造令佩印信一事,卻聽得齊策蹙眉問她:
“等等……
“那栖池站在誰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