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别的,”屋裡的制冷設備消除外面帶進來的暑氣,林秋深到冰箱裡找冰塊。
“對齊顆粒度嘛,”銀沉海去食品機前拿兩份咖啡布丁,趁機瞅店老闆今天畫了什麼。姜今畫得不順暢,手不自覺抖。
“呦,隋大律師忙完了?”銀沉海碰見F區的熟人聊上兩句,林秋深從他背後路過去側面吧台喝可樂。
隋濟澤正消化自己看到的場面,傳聞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002是個嗜好兒童甜水的年輕人,看起來不超過二十八歲。
不是說002隻有一位?從本世紀第一次聽說他的存在開始算,怎麼說也該四十歲才對。随即隋濟澤意識到一個問題,人們都知道002,都見過那張工作證上的證件照,都知道他的模樣,都默認他在變老。
但每個人都是從第一次了解他,從别人口中知道的基數開始算他的年齡,人們對他的年齡沒有确切的認知,像被篡改了對他年齡的認知能力。
隋濟澤看向自己左手上的手表和全息手環,沒有全息手環以前他意識不到這個問題,下意識地認同002就是工作證上的模樣——有古怪。
“新手環,花紋不錯,男朋友送的?”
“銀隊長也來L區出差,這位是?”
銀沉海叫出口的領導還能是誰,兩人揣着明白裝糊塗。
“他你不認識?領導,我就說你得做個老點的仿生人,跟自己像的。你瞅瞅人家都認不出來!”
“他眼睛有問題,”林秋深起身續杯。
“是我冒昧了”,隋濟澤立刻道歉。教院的人都神神秘秘的,不愧是主神的下屬。還是忍不住想,002要真是老頭怎麼勾引拓荒顧問?顧問不是不努力的人,002老牛吃嫩草難道是用仿生分身……可憐的顧問。
蜜金瞳中的光輝明亮而不刺眼,不需要對别人察言觀色的從容,不理會哄鬧的淡然,直來直去的壓迫感。即使是仿生人,002的軀殼也足夠精彩。真正的002是穩坐高堂的老者、無底線的上位者、最接近主神的賢者——得是什麼模樣的人?
隻從老邁的F區十家長老們嘴裡聽過關于他的蹤迹,建區之始是002在地面最活躍的時段。F區成形後他就像長輩們口中的志怪故事一樣變成傳聞。老人都還記得,都還懼怕,他又缥缈不似在人間。
“領導,再喝就醉了,”銀沉海轉頭林秋深去接第三杯,林秋深暈二氧化碳,攝入過多更困了。
隋濟澤的眼神無法離開沉迷喝碳酸飲料的“年輕人”,他絕對不是真正的002。
“咚”的一聲,林秋深趴吧台上不起。随地大小睡又開始了,夏秋季節的植物就是這樣,缺水蔫吧,熱了蔫吧,冷了也蔫吧。隋濟澤被吓一跳,銀沉海安慰他沒事:“該午休了,沒人控制仿生人就是那樣。”
姜今怯生生地提議把林秋深送上樓休息。銀沉海把林秋深架上樓,到樓底下等着,客氣送走隋濟澤。半小時後,林秋深一邊戴手套一邊從樓梯上下來開車離開。
等人走遠了姜今上二樓查看魚缸,和莉莉斯的判斷一樣,林秋深戒心重。他沒有動魚缸裡的東西,而是将魚缸整體掂量去除缸内水和箱子的重量判斷承載蟲母的大腦是否在魚缸裡。
魚缸沒有挪動的痕迹,木耳菜的種子掉出魚缸外。木耳菜的菜籽容易破皮,沾上菜籽的汁液不容易洗掉。姜今對顔色的判斷力足夠分清種子在半小時前的落點。
“水分被榨幹了”,隻有一個水漬落點,之後的種子落地之前幹的掉渣,好恐怖。
林秋深将煙盒中的菜籽倒出,望着西沉的落日抽一支煙。
莉莉斯取出蟲母的動作突然,林秋深發現時沈别山正等待麻醉蘇醒。兩個箱子裡面哪個有蟲母?蟲母脫離教院和特區掌控,落到莉莉斯手裡。林秋深從所有可能發生的方向篩選推測莉莉斯的目的:
幫助「蟲子」?他之前跟「蟲子」不是一夥的。
控制系統與地面?野心家不适合他。
毀滅夢弧系統?他還做不到。
簡簡單單地将蟲母剝離,讓沈别山安享晚年?
如果是以前的李暮裡,林秋深更相信最後一個。
莉莉斯比他快,壓抑和僞裝替換了李暮裡的内核成長為具有神性的莉莉斯。也許他一開始就是這樣,抑着洶湧的暗潮,溫柔和善解人意是他與人相處的一種手段,而不是他最初始的本色。
說的每一句話都恰如其分,在一個普通年輕人的角色裡,對周圍的上位者們感恩讨好,嬉笑中一分反抗七分忍,剩下的就是觀望,适時出場。
誰注意過他一個人的時候眼紗之下的眼睛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