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表是結構精密的造物,就像複雜的人體。既然鐘表不是自然創造的,那麼人也不是自然創造的。于是得出結論,人是神創造的。
這套理論聽起來沒有毛病,神學家還拿出一個關鍵例子——眼睛。
眼睛是一個複雜的結構,透明的防護角膜、可以聚焦的晶狀體、晶狀體上可以感光的視網膜、可控制進光量的虹膜、一組協調眼睛運動的肌肉、一套識别輪廓、顔色、運動,和縱深的腦回路。人眼成像的原理和相機一樣是「小孔成像」。
所以懷表背後有一個鐘表匠,相機背後有一個設計者,那麼人的背後有一定神。
平靜低垂的眼眸,一動不動耷拉着雙手,凝收内斂,藏在内核裡的隐蔽笑容,像一個純淨的孩童。暮無法解析她,看懂她。
“之後,他被自己的正牌師弟發起全面挑戰。我們熟知的達爾文,《物種起源》的作者,從生物學的角度系統闡述了生命的進化是自然選擇的結果。總結為「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書中用大量篇幅描述眼睛可以通過進化産生,那時的人們将信将疑,直到「遺傳漂變」和「基因重組」揭示眼睛可以傳染。”
暮向王源闊投去求助的目光,他的研究課題靠副本裡的特區經曆和王源闊的基礎醫學知識撐着,簡單總結:他對自己的專業一無所知,全部來源于“道聽途說”。
玄牝帶着二人漫步遊覽,特區成員看見他們也好似沒看見,不會問候,也不行禮,甚至不打招呼,像不認識他們。每隻忙碌的「蜜蜂」都有自己的任務需要完成,他們的秩序扁平,沒有人情世故,隻有來自于「王」的指令。
遵從唯一指令的他們工作起來極為高效,像每一顆從槍口出發必然命中要害的子彈。
王源闊為暮補上故事的後半截:
公共圖書館四級權限區記載過關于眼睛的實驗,沒有直接作用于人身上。老鼠身上的PAX6基因,水母身上的PAXa和PAXb基因,作用于果蠅的基因序列,都讓果蠅長出了多餘的眼睛。果蠅在此之前沒有水母的PAX基因,從而證明整個PAX家族都能使動物長出眼睛。
也就是說基因可以在脊索動物門、刺胞動物門、節肢動物門平行移動,在所有的動物門之間漂移,甚至動物和植物之間也會因為互相吞噬進行基因交流,例如水母的PAX基因來自某種甲藻。
後來有專門的程序模拟眼睛的進化,最開始的眼睛隻是一塊感光的皮膚,經過四十萬年的進化最終形成眼睛。
而母星上有一隻「原初之眼」,這隻眼睛的基因傳染了95%的動物,後世的動物們才得見光明與世間。
暮揉了揉後腦,玄牝為什麼告訴他這些?
她想說什麼——神不存在?
以她的立場應該嗎?還是說她根本不在乎立場?作為X特區的負責人她可能純粹嗎?不涉及一點權鬥,不可能的。
或許她想說——神不存在,但神的名義應該存在。
他們花一天的時間參觀第二層,間歇像暢飲蜂王漿那樣吸食不同口味的營養液,玄牝喜歡青蘋果味,和暮之前在阮铨那裡買過的一樣。
特區裡的光源永遠長亮,分不清白天黑夜。玄牝指指他們的全息手環,提醒兩人該休息了,明天早上「花園」裡見。
“哥,你感覺困嗎?”暮趴着睡。
走了很久,是很疲乏了,王源闊摘下眼鏡擦拭,昏昏欲睡撐着給阿爾法喂營養劑,但是阿爾法食欲不振不肯進食。
暮側過臉登陸夢弧系統給林秋深發過去一串字,之後立刻下線,三秒鐘不到。朗元元在他身旁閉着眼睫毛輕顫,勾起一抹笑。
他們繼續往下視察,終于抵達花園。
花園的顔色比特區其他地方更豐富,暮看到許多穿不同顔色天衣的孩子,不同的發色,不同的膚色,不同的眼眸。
藍色罩衣的黑發男孩鑽到暮的天衣後面,天衣後背沒有布料露出整片潔白的脊背,從領子處額外拼接了一片披風好把正在展開的蝶翼遮擋住。
阮铨撫摸那片華麗純粹的藍紫,“你是一隻好蝴蝶,”小手仔仔細細地輕觸,沒有沾染一點鱗粉。暮撫摸重生的孩子,他見過的那個少年,負責監管林秋深壽命的高級研究員。
“你能彎腰嗎?”
“不能,會折掉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