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是個絕症病人，本來就受刺激到頭了，這下刺激更嚴重。頭疼，頭真的好疼。

第二站副本結束之後暮說讓王源闊陪着走一趟特區，之後王源闊回到L區一個人理了很久。暮以「莉莉斯」的名義巡視六區，視線沒有放在這些地方，他忙着管理地面。當暮說要去特區時王源闊覺得這一趟有必要來，既然落子入局，便看看棋盤究竟有多廣闊。

“我推測特區一定知情，來找真相，但進來後我突然發現沒有意義。這是場困鬥，母星是牢獄，我們被限制認知時界的方式。即使是特區也不例外。”

玄牝那一番“個人拯救世界”的言論認知已然局限于人類，作為蜂王尚且如此，此代特區成員的認知局限已固定。

“你這哥們是真天才”，朗元元倚在枕邊聽兩人商讨許久，“看人蠻準，這代特區給初代特區打下手都不夠格。”

“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暮問蝴蝶。

“哼，最讨厭天才了”，朗元元躺平任嘲，“聰明人有你們就夠了，我們笨蛋負責花錢買聰明。”有天才就有渣渣，朗元元就是那個渣渣。

暮趴回去，臉埋進枕頭，疼痛像雲朵包裹着他。王源闊在一旁給老鼠阿爾法喂營養劑。

人類，神明。

星球的社會，文明的醫院。

遠超人類的認知，隻有特區可以給出答案。

“老闆，我們來上課應該可以提問，在玄牝想讓我們知道的基礎事件上獲得更多知情權。”

暮不在意知情權，他來這一趟的目的明确。不過，暮承諾過王源闊可以為這場交易的報酬加碼，他會盡力滿足。

……

玄牝給暮紮了一針止痛劑，從前給蝴蝶症患者緩釋治療用的。特區的靶向藥效果不錯，暮身上的痛感像倒長的魚鱗全部剝落，如釋重負。

經過一天一夜的換食，兩人身體裡已經沒有五谷消耗物，和需要能源液供養的非人一樣，胃裡裡隻有藍色的營養液。

他們下到第二層，這裡才有了地下城真正的樣子。區别于一層的單調接待場所，先進的發光材料和發光生物提供照明，模拟日光和自然光。像是魔法學徒們集會的地下場所。

堅固的金屬牆壁，巨大的支撐柱，内部寬敞分為多個層次，居住區和工作區由走廊和電梯連接。基礎能源從地熱資源和回收物品中獲取，核心能源依舊是裂變能源反應堆爐。精心設計的過濾系統維護着空氣質量，水源則來自含水層并通過閉環系統完成循環利用。

無人駕駛的懸浮運輸車和仿生機械人助手完全自動化協助特區成員日常工作。各層牆壁上的顯示屏實時更新信息和彙報工作進展。

他們乘坐的電梯是特區中間位置的直升梯，不透明的快速直達專線。

暮沒說過自己要去幾層，看什麼，任玄牝把他帶到什麼地方去。他是一隻自投羅網的蝴蝶。

他們從二層看了一些動物實驗，第八區拓荒帶回來的樣本，植物、動物、動态植物、栖眠動物等樣本，信息屏上更新地面成員帶回來的最新習性觀察成果。他們途經的信息屏在二十步之内高達一千八百種，保持不同頻率的更新。暮用複眼才看得過來。特區的地面信息采集極為迅速，教院無法比拟。

二層有一個極大的異獸震器标本，是從滑翔蜥蜴的身體裡取出來的，它的體型比得上一頭傳說中的西方龍。巨大的渦旋狀器官正是異獸獲得飛行能力的根本，類似于人類的反重力裝置。特區一直在研究震器是如何演變的。

“這個器官和眼睛一樣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玄牝負手立于巨大标本前，“它們的誕生都像是為了佐證神明存在。”

“為什麼這麼說？”

“一開始地面發現的震器大多出現在無脊椎動物身上，或者像水生魚和兩栖青蛙，環境稍微變化就容易變異的種類身上。直到這隻蜥蜴被捕獲，它體型巨大，骨骼完善，骨密度正常，借助滑翔起飛，然後長距離飛行。簡直不可思議。”

玄牝沉溺于思索，甯靜的面容既不悲哀也不快活，内心深處好像正輕輕地微笑。

一個有骨頭，有脊椎的生物，并且骨頭是實心的，想要飛起來，就像人類飛起來得借助飛機等飛行器。震器就是那個飛行器。可飛行器是人造的精密結構，而震器就自然而然地長在異獸體内。

“聽過「鐘表匠類比」嗎？”

暮搖頭，并且打開全息屏開始錄音，做筆記已成習慣。

玄牝說起蘇卡卡時期一位叫威廉·佩利的基督學院畢業生，他提出了一個理論：如果在荒野看到一塊石頭一定知道它是自然造物，如果在荒野看到一塊懷表，那一定是鐘表匠的傑作，而非自然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