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蘑淌着水走到旁邊欣賞,姜今畫的是下山虎。山石陡峭,肥虎圓眼豐毛,前爪用力拱着自己的圓潤的身子不下墜。爪邊的碎石分走老虎眼睛一部分的注意力。
“姜大觸,畫的肥老虎?”沈蘑表現自己乏匮的藝術素養。
姜今抱着狗,眼角下耷,“畫的為虎作伥。”
“伥鬼呢?”畫布上隻有一隻謹慎的胖老虎。
“我們。”
從打開的花房門口看去,兩人定格在門框裡,俨然成為畫框框起來的人物畫。
“真藝術!”
姜今聲音中透露着疲憊和暗諷,“沈老三,你這隻伥鬼找我來幹什麼?”
沈蘑問,“老二買畫的錢到賬了嗎?”
“你有什麼主意?”
沈蘑拿起畫筆,在那幅意境滑稽又諷刺意味十足的畫上寫上突兀的數字:“聽說你早就想去十六區。”
姜今強忍着沾上新顔料塗改遮住數字,“他們還沒反應過來。”
沈蘑拳頭握緊,“老幺交朋友的規矩有一條,不要求忠誠。”
“我知道,”姜今至今沒忘。
“兩位哥哥吓到我了,”屁大點事吵那麼兇,再死一個德高望重的人嫁禍給刺客,轉移注意力,和暮先生陷入同樣境地。掌握輿論風口再合理化,就像畫家的筆,把想留的數字留在表面上。其他的用顔色遮住就好。
“農十區今年不會太平,”姜今把畫留在那,抱着松獅狗往外走,“一直沒能離開農區度假,現在可以了。”離開和不離開都是表水,姜今的悠長假期是給知曉内幕之人的态度。
姜今出了門,除了水還是水:“這種天氣不好外出啊。”
“小桃花在,讓她送你一程。正在氣頭上,你知道說什麼她會聽。咱們十六區見。”沈蘑淌水回研究室,老太太手裡拿着水果刀,手腕上有一道一道口子,沒有半滴血流出。
“奶奶,您快放下刀!這是幹什麼?”
沈别山忍着疼劃開肉,血就是不外流。二十一區傳聞,無血詛咒出現在罪人身上,仙人說是連神女都解不開的大道天罰。
沈别山:“你的辦法不管用,農區逃不過這一劫。”
“您現在也求死不得了,”沈蘑像剛覺出失言,扇自己一巴掌,“奶奶我嘴笨,不是說您是怪物。”
……
十六區陽光明媚,風和日麗,機械白鴿盤旋。姜今借住胡椒夫人的莊園,受胡椒夫人所托教收養的孩子們畫畫。
柳赫的銀瞳撞進姜今心裡,廢土上僅有的一雙月亮瞳經年未見,這一雙有三分像。姜今向胡椒夫人打探柳赫的來曆,胡椒夫人隻說是A區的人藏的孩子。
A區和仙人走得近,藏什麼特殊的人物不好說。
姜今不善言辭,藝術史課程會跟柳赫多聊兩句,兩人都社恐,去汽笛站咖啡館吃東西坐對面,以防空座位坐下來搭話的人。兩人各看各的終端,舒坦靜坐一下午。
兩周後姜今在十六區新開「十二官畫廊」,打着為農區慈善籌款的名義掩飾自己來十六區的真實目的。胡椒夫人帶着花束和點心去捧場,帶養子們社交。柳赫去坐了一會兒,兩個社恐待在一幅畫前站很久,人們以為他們聊得投機。
「沈蘑:雨停了,隋少星去找你了。」
「姜今:我最近和四美一起喝白茶。」
沈蘑放下心把攜款潛逃的事全引到姜今身上,讓他身後的四美以及知名訟棍隋濟澤來處理。
柳赫穿一身白衣服打綠領帶,狼尾在腦後梳一小撮揪揪,端着碟形杯站在一幅金色主調的田園畫前,忽然發問:“姜老師,您覺得良心賤嗎?”
“……”
姜今遲疑片刻,“玫瑰花隻有在垃圾箱裡才是垃圾。”
柳赫将春季特供的粉色香槟一飲而盡,憤然離去。十六區的好光景仿佛都不存在了,柳赫脫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匆匆離開。
「柳赫:我阿父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