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霍、覃、謝,是現存的尚還繁榮的百年世家。
阮氏霍氏素來交好,阮家大姑娘同霍家三郎君定下親事也不是什麼奇事,因着都在京城,又都是朝中有頭有臉的家族,當年兩家結親,不費須臾便傳遍了整個朝野。
阮霍兩家比鄰而居,阮夫人又同霍夫人是手帕交,年輕未出閣時便為各自的兒女定了娃娃親,因着這一層,阮如安同霍若甯幾乎是自幼形影不離,的确稱得上兩小無猜。
當年阮如安同霍若甯這段姻緣,長安城中人都很是看好。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又是青梅竹馬,天定的緣分,何等般配。
甚至在阮如安待嫁穆靖南時,民間還不乏有人感歎阮如安同霍若甯有緣無份,隻道當年何等登對的才子佳人,如今妾作他人婦,郎仍獨其身。
外頭各有各的說辭,阮如安這個當事人倒是沒什麼感覺。
她們這些世家出身的子女,有幾個姻緣能得自己做主的,更遑論說什麼情情愛愛。
世家與世家聯姻,大多是兩個家族的結合,他們需要互補互助,這才能在整個朝堂上占據一席之地。
霍若甯和她都一樣,不過都是為了家族的延續昌盛。
但是後來......
阮如安想起霍若甯帶着麾下兵士來南境搭救她的那日,他替她擋下那緻命一劍,那雙眼眸滿是情誼,帶着萬千缱绻。
很顯然,霍若甯沒能在這一場利益來往中守住他自己的心。
可阮如安自信自己守住了,對于霍若甯是如此,對于穆靖南更是亦然。
“是。”謝淑妃點點頭,她擔憂道:“太尉正想法子僞造證據,誣告太子殿下和嘉樂公主并非是陛下血脈。”
“姐姐,妹妹曉得您和英國公清清白白,可陳年舊事,若叫他們做了僞證,便不好駁了。”
穆樂宸和穆樂甯是阮如安嫁給穆靖南的第一年生下的,雖說那時候穆靖南隻是個無品皇子,可皇室素來看重血脈,當時一行一動皆有記載,哪裡容得别人輕易作文章。
除非......
除非霍若甯願意去做這個僞證。
但阮如安并不覺得霍若甯真的會,倒不是說她對霍若甯有什麼莫名其妙的信任,隻是同為世家,霍若甯的确是沒必要犯這個勁兒同清流聯手陷害阮氏。
畢竟所求所謀相同,又沒什麼利益糾葛,阮氏從來隻出文臣,霍氏從來隻有武将,相輔相成都來不及,哪裡真會互相殘殺。
“本宮知道了。”阮如安想起日前司儀的女官遞來的狀報,片刻間,她心頭有了主意,“三日後鎮北王夫婦還朝,陛下欲設宴邀群臣替他接風,屆時,本宮再尋個機會探探霍家的底。”
謝淑妃今日同阮如安說起這件事,可不是單純的在擔心廢後的事。
畢竟她們都明白,這件事最終的決斷權在皇帝手裡,而皇後的一雙兒女是誰的子嗣,皇帝怕是比誰都清楚。
既然如此,那麼清流為何會打定主意偏要以此陷害阮如安呢。
所謂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他們想要阮如安被拉下鳳位,又想要拉攏霍若甯。
若要此二者兼得,不如讓霍若甯相信出手相助他們能得自己心中所盼。
譬如,他們可以許諾,待到程德妃登上鳳位,便能把阮如安這個“廢後”随意處置。
屆時,被随意“處置”了的廢後又出現在英國公府上,做了娘子小妾的,又有何人會問津。
可是阮如安覺得,程太尉還是太看輕他們這些世家子了。
什麼情情愛愛與家族前途比起來,都不過是過往雲煙,宛如蜉蝣,不值一提。
阮如安是如此,謝念一是如此,霍若甯自然也是如此。
若非這樣,當年阮如安一意孤行去國公府退婚時,霍若甯早就鬧起來了,哪裡會有後來的和和氣氣退了婚、兩家還仍舊交好呢。
但是阮如安和謝念一也更明白,霍家手裡握着南境三萬鐵騎,這樣大的勢力,同她們站在一處時,是錦上添花,若同她們敵對,那便是天大的麻煩。
世家已經丢了一個阮氏,若霍氏再倒戈,便再沒有什麼可倚了。
畢竟覃氏一脈早便成了皇帝親信。
謝淑妃微微垂眸,她站起身來正兒八經的福了福身,開口道:“既如此,妹妹定會助姐姐一臂之力。”
阮氏雖倒,可阮皇後還在。
皇帝一連留宿十日,可見恩寵亦還在。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個道理,她們比誰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