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什麼人驟然失憶,不知要多久才能自我察覺。
穆靖南不愧是帝王的料子,即使記憶還隻停留在青年時,但其敏銳心思,猶未曾減退。
左右既打定了主意,随遇而安,繼續忽悠便好了。
阮如安自問,這裝深情體貼小鳥依人的門道,她已是爐火純青,即便是二十五歲的穆靖南,都瞧不出什麼錯處,更何況是十九歲還未‘身經百戰’的他。
想到這裡,她嘴角不經意勾起弧度,溫柔的笑意在唇邊綻放,又緩步湊上前坐在穆靖南身側,她擡手輕撫他額間碎發,細聲細語道:“阿南,你今晨遇刺,那刺客的刀上淬了毒,這才失憶。”
“這些年的事,你是忘了,待喝過這藥,我便同你細細說來可好?”
語罷,阮如安端起一側檀木桌上的藥碗。
雖說穆靖南失憶于她而言,并非全是壞處,可這毒物的效用顯然是過于難測了些,為防生出什麼别的變數,阮如安覺着,穆靖南還是早些解了毒的好。
反正也不是喝了便立馬能解的,滿打滿算都得花上好些日子,也足夠她細細布局了。
不然他要是中道崩殂,情勢可會更複雜,更不讨好的。
穆靖南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阮如安又拿起錦帕替他擦拭嘴角,随後娓娓道:“阿南,六年前,南境之戰大捷,你首立軍功,娶我為妃,後來,三王被廢,你入主東宮,到了今歲,你得登大寶,朝中太平,諸事順遂。”
“隻是……”阮如安低垂着眸子,像是說起了什麼傷心事,她輕聲歎息,眼眶含着淚,手頭的錦帕也被攥得發白。
穆靖南聽了自己如願娶到了心上人,高興還來不及,可又見人面上難過,連忙将人半摟在懷裡,心生憐惜,暖聲問道:“隻是什麼?”
果然上鈎了。
阮如安心頭暗笑,随後擠出眼淚,哽咽道:“阿耶遭人陷害,如今戴罪獄中,我……我總想去天牢探望,可你總也不允,還斥責我言行無狀,有失皇家體面。”
這也不是她瞎扯,畢竟當初她在太極殿前求了三日,雖說穆靖南後來大抵的确是動了恻隐之心,但那日穆靖南的冷言冷語,她是記在心裡。
且不打算輕輕揭過的。
聽着阮如安的這一番哭訴,穆靖南是沒想到六年後的自己這般混賬,感受到懷裡人哭得顫抖,他心中疼惜意味更濃。
他複擡起大掌輕撫阮如安纖柔背脊,語氣中帶了幾分歉意,自責道:“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是何人膽敢陷害嶽父,我這就讓人去捉拿!”
這‘嶽父’他倒是叫得自然,阮如安心頭揶揄着,複又擡起那潋滟雙目,緩緩道:“賊人行事隐秘,我身在後宮,也不知多少内情。隻是……”
阮如安坐直身子,她讨好一般地湊上前去輕吻穆靖南嘴角,缱绻非常,見人耳尖登時變得赤紅,她又道:“年關将至,天氣嚴寒,阿耶年歲大了,怕是受不住。阿南可否容我帶些被褥衣裳,去大理寺瞧瞧阿耶,也不需多久,隻說幾句話,我便回了。”
見穆靖南垂眸不語,阮如安頓了頓,她沉思片刻,兀的握住穆靖南的手掌,輕覆在自己尚還平坦的小腹上。
穆靖南不解的目光探過來時,阮如安正輕咬櫻唇,明眸含情,她似有意無意地擡眸瞥了穆靖南一眼,眸光流轉間,卻又迅速掩下,帶着幾分羞怯,幾分柔情。
“阿南,”她聲線柔柔,宛如莺啼婉轉,手腕微擡,指尖輕柔地覆上穆靖南的手背,勾得人心頭癢癢。
她身子微微傾靠,柔軟的腰肢仿佛不堪一握,盈盈一轉之間,便已貼近穆靖南。她擡手,輕輕撫上他的肩頭,指尖略帶涼意,卻又帶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肚子裡的孩子也還未曾見過它的阿公呢,阿南你便發發慈悲,允了我去探望吧。”她聲音婉轉,帶着幾分哀怨與懇求,似是輕輕撒嬌,又仿佛是無助的祈求,那一雙含淚的眼眸擡起看向穆靖南,柔情似水,仿佛隻要他一句應允,她便會為他傾盡所有。
此番攻勢猛烈,十九歲的穆靖南顯然不是阮如安的對手。
他愣愣看着面前人,仿佛被她的柔情所攝,魂魄都被勾走了。
“安安……”那蓬勃的柔情蜜意化作纏綿的溫情,穆靖南喉結微動,他聲線低沉,又不由自主地擡手,輕輕撫上阮如安的臉頰,丢盔棄甲般地點頭道:“好。”
聽了想聽的話,阮如安心中暗暗得意,她面上卻依舊維持着那副溫柔,微微一笑,眼角含情,繼而輕輕湊近,她嬌媚地靠在他的肩頭。
嬌香軟玉在懷,穆靖南隻覺心跳如擂,面色愈發紅透,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而後,他聽到妻子低聲呢喃道:“阿南,你真是這世上最好的郎君!”
這下,是惹得血脈偾張,穆靖南隻覺小腹一緊,整個人仿佛被一股難以抑制的炙熱所包圍。他喉結微微上下滾動,感受到一股說不清的沖動自下腹升起,令他渾身都緊繃起來。
阮如安察覺到不對,眼角餘光瞥見穆靖南那尴尬神情,心中暗暗了然,她迅速站起身,同穆靖南拉開距離,自顧自的驚歎道:“呀,我想起宸兒和容兒還說要來瞧爹爹呢,我這便去叫他們。”
說罷,她便一溜煙沒了影兒。
唯留下穆靖南一人在榻上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