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顯然就是被穆靖南藏起來了,依着穆靖南的謹慎,她怕是将長安城翻個底朝天都不定能找到阿耶。
他原先清醒時的确不好說,可如今他沒了記憶,便隻是個十九歲的小郎君罷了。
眼瞧着是隻需稍稍幾句甜言蜜語就暈頭轉向了去,說不準她還能趁着這會子套出阿耶阿弟的去處。
“哦?”穆靖南眼中微現訝異之色,他聲音低緩,卻透着一絲期許和急切:“安安,你的意思是說,嶽父大人并無大礙?”
“正是了。”阮如安微微颔首,她擡手給穆靖南盛了碗方才放在桌爐上溫着的魚湯,面上帶着笑意,“我去瞧了那處,卻未見的阿耶身影,一位面生的大人言說,是你把阿耶護了起來。”
雖說是扯了點慌,但隻要不言明過多細節,譬如那日她見着了蘭寺卿之類的,事後自然也難追尋,自然無傷大雅。
總之叫穆靖南信了他是真的把阿耶保護了起來,待他過了心頭那道坎,她再慢慢去挖掘他将人藏在了何處。
“可眼下,我已記不起來了。”像是想起了什麼,穆靖南才剛松緩的眉宇又緊皺着,他自責道:“若非如此,你早也便和嶽父大人團聚了,這也都是我的錯處。”
“阿南這是哪裡的話。”
見三言兩語輕易哄不下來,阮如安靈機一動,她斟酌片刻,繼而開口道:“其實,你是為了引蛇出洞,才同阿耶商量好這出戲的。”
“此話何解?”穆靖南疑惑道。
阮如安現在隻一門心思想着如何平複人的心情,她說起話來自然也是滿口胡謅,不過是打量着穆靖南眼下好騙罷了。
“程太尉狼子野心,你早想動手,卻奈何找不着突破之處,并為此苦苦尋覓許久。”
嘴上說着天馬行空的事,阮如安卻面不紅心不跳,她婉婉道:“後來嘛,程太尉妄對阿耶下手,你和阿耶暗中商談、将計就計,隻待将來尋了機會将他們一網打盡。”
話是這樣的說法,卻也要考慮到穆靖南身邊的鎮北王。
不管穆靖南此舉為何,鎮北王多半都會曉得個一星半點兒的風聲。
想到此處,阮如安特意補充道:“此事你做的隐秘,旁人半點也不知道的。”
“我也是前段日子偶然在宮裡發現了你留給我的親筆書信,這才了解了全貌。”
但那所謂的‘書信’,阮如安是斷然拿不出來的。
故而,她頓了頓,等穆靖南稍反應過來,連聲道:“那信裡頭牽涉甚多,我瞧了後一一記在心裡,便燒了去。”
“若非如此……”話到這裡,阮如安面上流露出幾分遺憾,“若能将那信給你看看,你興許能多想起些什麼。”
這一番行雲流水的攻勢全落在穆靖南耳裡,他見妻子眸光柔柔,滿目純粹,自然是聽了個盡信。
随後,他反手緊緊握住阮如安的手,堅定承諾道:“安安你放心,我一定會快些想起來,快些找到嶽父的藏身之所的。”
聽了這話,阮如安眸子裡閃過幾分得逞的喜意,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她又捏起玉箸給穆靖南夾了塊小酥肉,點頭溫柔道:“阿南,我信你的。”
那語調婉美如莺啼,鼻間是女兒家的馨香柔縷,再伴着含情缱绻的眼眸,冷不防直直撞向穆靖南。
他被撞的暈頭轉向,都快不知天地為何物。
像是失了神,他耳尖紅透,随後呆愣愣夾起阮如安夾來的小酥肉,一口吞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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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阮如安醒來時,身側已沒了人。
她微微蹙眉,又将被衾裹緊了些,又過了半晌,她擡起手拉了幾下床頭的金絲縷。
鈴聲清脆,不多時,冬兒便邁步走了進來。
“什麼時辰了?”
“回主子,已是卯時三刻了。”冬兒低眉回道,“主子可是要起身?”
“嗯。”阮如安微微颔首,再未置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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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衆妃前來請安。
窗外,寒風夾雜着雪花撲面而來,苑中的梅花傲雪而立,紅白相映,美得令人心醉。
屋内,阮如安今日外披一身雪白狐裘,内襯紫色鸾鳥織錦長袍,坐于殿中央的鳳位至上。
衆妃各自落座,殿内一時靜默無聲,隻聽見炭火在銅爐中輕微的噼啪聲。
因着程德妃那個位子空下了,這後宮妃嫔裡頭,滿打滿算就更沒了多少人。
除去蘭賢妃、謝淑妃、白昭儀,也就隻剩下一位更為少言寡語的齊昭容了。
因着都是出身寒門,齊昭容往日裡都是和蘭賢妃較為親近。
今日倒是難得,她竟沒和蘭賢妃一道,倒轉而同謝淑妃說起話來。
阮如安心頭生出幾分疑惑,目光循循望去,卻未見的蘭賢妃,正欲開口問詢,卻見的蘭賢妃從外殿步伐匆匆的三兩步邁進來。
她眉頭緊鎖,面色沉沉,瞧着憂心忡忡。
“皇後娘娘,罪妃程氏在獄中被人投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