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她輕輕點頭,擡手接過玉佩,将它收起。她柔聲道:“既如此,本宮明白你了。”
霍若甯要是能找到正兒八經的解決法子,自也不必李杳杳因此耽誤一生;可若是找不着、皇帝又打定了心思賜婚的話……
阮如安眸光微沉,她思忖片刻,将腰間香囊取下。
那香囊上繡着冬日寒梅,雖不說多麼貴重,但也是她從前未出閣時親自縫制的。
“今兒個初見,見了姑娘甚是歡喜,此物雖不比姑娘所贈玉佩華貴,但也是本宮的心意,還請姑娘收下罷。”
人家既給了這般要緊的玉佩,于情于理,阮如安也該回個禮才是。
話音剛落,李杳杳雙手接過香囊,感激道:“臣女日後定當謹遵娘娘吩咐,全心全意為娘娘效力。”
聽罷,阮如安微微颔首,“今兒個天冷,便先回了罷。”
随後,她揮了揮手,示意李杳杳退下。
李杳杳躬身行禮,低聲道: “臣女告退。”
待李杳杳的身影消失在梅苑的白雪之中,阮如安才轉過身,目光再次落在庭中的梅花上。
梅樹枝幹間的雪花如飛絮般飄落,淡淡的清香伴着寒風撲鼻而來,令她神思不禁飄遠。
正是十五年華,又一心顧念族親……
-
正月初一。
夜幕降臨,長安城中已是華燈初上,宮中大殿内更是燈火輝煌。麟德殿前,朱紅的宮門大敞,碧瓦飛檐之下,守衛森嚴。
殿内,樂聲悠揚。樂師們演奏着宮廷樂曲,瑤琴、古筝、笙箫相和,婉轉動聽。
殿中金碧輝煌,四壁懸挂着用金線繡就的帷幔,描繪着神仙圖案,華麗而不失雅緻。紫檀木案幾上擺滿了各色佳肴美酒,食香四溢,足以讓人垂涎三尺。
阮如安端坐在宴席的高位,身着一襲金絲織就的鳳袍,端莊華貴之姿盡顯。她面色沉靜,眉宇間透着威儀,目光淡然地掃視着殿中的衆人。
玉階之下,重臣在殿中分列兩旁,按品級高低依次落座。
定國公今兒個難得露了面,他雖年過五旬,卻依舊英氣逼人,眉目如刀刻般分明,神态沉穩有力。
他正與鎮北王低聲叙着話,再往下看去,便是正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麼想的出神的霍若甯了。
-
帝後并排坐于高位,穆靖南将阮如安的反應看在眼裡,他端起酒杯,微抿一口,掩去唇邊一抹冷笑。
随後,他緩緩起身,手持金樽,神态安然,目光卻如寒星般銳利。
他微微舉杯,朝着殿中衆臣含笑道:“天佑我大淵,國泰民安,承蒙諸位愛卿效力,方得今日之盛世。朕在此預祝各位将士百戰百勝,早日凱旋歸來。”
殿内群臣齊聲回應,衆人舉杯相賀,“謝陛下聖恩!願陛下洪福齊天,願大淵萬世長安!”
酒樽交錯間,穆靖南的目光落在了霍若甯身上,眼底掠過一絲深意。
他收起笑意,語調依舊溫和,出口卻是意味深長:“英國公戍邊多年,屢立奇功,實乃我大淵之棟梁。如今朝中重臣多有佳侶相伴,唯有英國公尚未婚配,這也讓朕多有挂心。”
聞言,阮如安笑容微滞。
這幾日近了年關,穆靖南忙着處置政務,她也忙着籌備結算宮宴出支,實再是沒這空子再哄人騙人的。
可才剛還在好好的鼓動士氣,怎的一下就轉到霍若甯身上去了。
穆靖南驟然這一提起,倒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思忖片刻,阮如安定了定神,臉上依舊挂着得體的笑容,她主動接過話頭,輕輕開口,溫柔應和道:“陛下所言甚是。”
“霍大人年忠心耿耿,年少有為,若得佳侶相伴,定能更加助力朝廷安穩。臣妾也盼望霍大人早日成家,以解陛下之憂。”
“不知霍大人可有心儀人選啊?”
殿内一片寂靜,衆臣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霍若甯身上,不知隻是單純期待着他的回答,還是順道看一場好戲。
霍若甯神情自若,他微微拱手,向穆靖南和阮如安行禮,沉聲道:“回禀陛下,皇後娘娘,臣素以國事為重,未曾細細考慮私事。”
“至于婚配之事……臣早有心儀之人,隻是事隔多年,情意難言,微臣不敢自作多情、強人所難。”
此話一出,衆人皆屏氣凝神,有幾個年長些的臣子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覺得才剛下肚的熱酒都泛着冷意。
啊?什麼意思?
事隔多年?
情意難言……還說什麼自作多情?強人所難?
這英國公在說誰啊?為何怎麼聽來都是上頭坐着的那位自小和他訂下婚約的皇後啊?
這酒還沒過三巡,桌上也擺着落花生呢,怎麼就能醉成這樣?
衆臣各有各的心思,卻都想在此刻盡力隐匿自己的存在,唯有幾個膽子略大的臣子擡起眼眸打量了上頭聖顔……
隻見得皇帝面色黑得發亮,才剛略起的笑意也凝在嘴角。
一側的皇後面露難色,像是全然沒想到英國公會突然搞那麼一出。
蒼了天了,這是什麼鬼熱鬧,竟也能讓他們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