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靖南現在是這麼個情況,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
要是他忽然醒了,哪個沒長眼的膽敢拿這件事去刺激他,回頭折騰出什麼好歹來,那更是得不償失。
還浪費了她那顆萬金難求的藥丸子。
李大監聽罷,低頭應道:“娘娘所慮,奴才謹記。”
她略略頓足,又看向榻上熟睡的穆靖南,眸光微斂,語氣平靜中透着深意:“他雖病中,卻定然是心憂朝局。若因憂思而傷神,後果如何,你我都承擔不起。”
李大監神色未變,隻恭謹答道:“奴才明白。”
阮如安看了他一眼,見他眉宇間沉穩如常,心中微微放松了些許,語氣也柔和幾分:“你随侍多年,陛下最信你,這件事尤為緊要,不得疏忽。”
“是。”李大監微微欠身,舉止沉穩,無一絲多餘的表情。
左右是再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阮如安索性再度将視線移回穆靖南,注視片刻後,才整了整衣袖,輕聲囑咐:“好生照看。”
說罷,她轉身離去,步履輕緩,卻不覺帶了幾分急切,徑直朝東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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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東宮内檐雕梁映着清晨的薄光,靜谧中透着幾分肅殺之意。
宣室之中,太子正襟危坐于案後,神色間隐含焦灼。蘭太傅站于其側,眉頭深鎖,似在斟酌言辭。
案幾兩旁,鎮北王與蘭寺卿雙膝跪地,衣袍上血痕斑駁,帶着昨夜鏖戰的痕迹--他們顯然是一宿未睡,怕是晨起宮門一開便入宮來了。
周遭寂然無聲,唯有太子叩案的指節聲在殿中回蕩。
阮如安匆匆入内,看到此景,心底微微一沉。
她雖不與鎮北王有多麼熟絡,可也曉得這位鎮北王曾平定漠北、抵禦南蠻,不說百戰百勝,卻也久經沙場,更是個身經百戰的名将。
對面的人竟能這般厲害,把他都搞得如此狼狽?
“昨夜之事,本宮尚未聽得詳細。”
阮如安穩了穩心神,沉聲道,“蘭大人,王爺,可否與我細言?”
蘭寺卿率先擡頭,面容肅穆,語氣帶着一絲克制的怒意:“娘娘,昨夜亥時,大理寺突遭刺客圍襲。賊人數量多達三百,目标明确,意在劫囚。”
“結果如何?”阮如安蹙眉。
程築要真被劫走了,那他們可就難辦了。
鎮北王低聲禀道:“末将與蘭大人領人死守,将刺客盡數剿滅,然皆服毒自盡,無一活口可供審問。”
服毒自盡.....看來皆是訓練有素的死衛。
此言一出,阮如安的眉頭皺得更緊,眸中掠過一抹寒意。
“何等心機之人,竟能調動如此精銳?幕後之手,豈會輕易顯露。”
她垂眸片刻,沉聲道,“賊人遺物可有線索?”
蘭寺卿從懷中取出一塊帶血的信符,雙手呈上:“娘娘,這是從賊人屍身上搜出的北疆信符,雖無法定性,但疑與北境叛軍有關。”
阮如安接過信符,指腹輕拂其紋路,冷笑一聲:“此物來得太巧,若僅憑此便認定幕後者,不免落入圈套。”
蘭寺卿垂首應道:“娘娘所慮極是,此案背後必有隐情。末将已命人封鎖城門,緝查可疑之人。”
“囚犯呢?”阮如安擡眸問道。
鎮北王語氣一沉:“尚還安好,臣弟與蘭寺卿竭力相護,未讓賊人得逞。”
聽罷,阮如安眼神微斂,她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語氣淩厲:“此案關系甚廣,囚犯性命尤為重要。立刻将其轉移至隐秘之處,嚴加看守。”
鎮北王與蘭寺卿齊聲應諾:“臣明白。”
太子适時開口,聲音雖有幾分稚嫩,卻不乏穩重:“母後,兒臣已令巡防營徹查京中動向,正與蘭太傅共同議定應對之策。”
蘭太傅雖然是穆靖南親自給宸兒選的老師,可原先,尤其是對于穆樂宸的東宮事務裡,蘭太傅是半點也不會插手的。
他是慣會裝傻充愣的老手了,從來最為愛惜自己的羽毛,也從來都不會輕易下場的。
如今竟主動介入了?
是因為他唯一的兒子--蘭寺卿也參與了此事,他想保得兒子周全?還是有别的目的?
這便不得而知了。
左右是讓阮如安有幾分錯愕就是了。
不過......她深知眼下不是時機,便很快回過神來,隻輕輕點頭,開口道:“宸兒,此事非同小可,萬事需小心謹慎,切不可貿然行事。”
“兒臣謹記母後教誨。”太子微微俯身,語氣堅定。
說罷,阮如安目光在殿内掃過,最後落在蘭寺卿身上,語氣平靜,卻又帶一絲隐隐的壓迫:“蘭大人,此案真相未明,刺客與叛軍是否相關,尚無确證。你需得盡快查清此事,莫讓京中動亂難以平息。”
蘭寺卿垂首道:“臣明白,必不負娘娘所托。”
她稍作沉吟,又看向鎮北王:“王爺,北疆之事已久未平,眼下情勢愈發複雜。還望你能助宸兒守住局面。”
她這話說的格外真誠,畢竟眼下,整個京城裡頭,也就隻有鎮北王最可信。
雖然......在阮如安眼裡,他也不是一個能全信的人。
鎮北王抱拳應道:“臣弟定竭盡所能。”
阮如安微微颔首,目光清冷:“事已至此,衆人務必竭力同心。若有差池,你我皆難辭其咎。”
殿中衆人齊聲應道:“謹遵娘娘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