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何夕起身,如黑雲壓城的劍意海嘯般沖天而起。小世界之中,鳥獸驚飛,草木俯首。
竹林外,衆弟子相互拉着手,一臉驚恐:什麼情況!
好恐怖的修為與劍意!程弦手握靈劍,眼中逐漸燃起狂熱之色,冰雪覆蓋的眸子下仿佛有岩漿在緩緩流動。
她有時候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追求刺激的人,面對戰鬥和危險,她總是會興奮起來。
每一寸皮膚下的血液、骨骼都發熱,發燙,叫嚣着要把其中蘊含的力量擊出。這讓她整個身體、整個靈魂都戰栗起來。
崔何夕周身浩瀚如海的力量漸漸散開,境界緩緩下降,直至與程弦平齊。境界雖降,劍意卻依然淩冽。
程弦皮膚感到針紮般的刺痛,大能她鎖定了自己!
程弦深呼吸,氣沉丹田,沉沉道:“前輩看招!”
話音未落,她右腿發力,離弦之箭般沖向崔何夕!
“有膽量。”
崔何夕側身避開刺向她肩膀的伏魔劍,擡手抓住程弦右手手腕,程弦松開劍,左手迅速接過,劈向崔何夕腰部,右手反握住崔何夕手腕,崔何夕木劍尖向下格擋,二人劍鋒相交,竟發出“锵”的一聲脆響。
手腕命門豈容對手相碰?二人默契擡手擊掌,程弦狼狽後退,連連撞斷數根竹子,衣衫破裂,罡氣在她周身肆虐。
很久沒被人打這麼慘了,上一次還是師尊揍的。
程弦低頭擦擦嘴角,擡眼是一雙明亮又戰意昂揚的眼眸,她毫無挫敗之感,右腿發力再度毫不畏死的沖上去。
靈霄宗劍法飄逸靈動,身法之美、劍氣之強大純粹得到各宗稱贊,在修仙界素有美名,誰人要是想修劍道,第一個被推薦的就是靈霄宗。
程弦雖然沒有随師尊修無情道,但她自來到靈霄宗那天起,修煉的就是宗門最頂級的功法和劍法,劍道造詣不說冠絕天下,起碼也是赫赫有名,同輩無敵。
這柄碧綠飄逸的伏魔劍下斬落過不少手下敗将,不少人對她有心理陰影,按理說就是程弦打不過藕衣前輩,怎麼着也能過兩招吧?
可是程弦打着打着,漸漸有些力不從心。手中劍也沉重起來,往常輕盈靈動和強悍無比的劍仿佛從一張紙換成了一把錘子,程弦幾乎要無法掌控出手的力度。
快,太快了。崔何夕的劍不僅快,她本身就是一把劍!她把劍意修煉到了極緻,一片竹葉、一朵花瓣都可成為她手中劍,她仿佛生來就是執劍人。
拼一把!程弦所有招式都用過了,她不再格擋崔何夕,崔何夕一劍朝她肩膀刺來,她不躲,直直迎上去,要一劍換一劍!
崔何夕手中木劍消失,兩指夾住伏魔劍,伏魔碧光閃了閃,不僅熄滅了還默默偷了程弦的一點靈力碰碰崔何夕的手指,老實的不像砍翻一群天驕的靈劍,程弦瞠目結舌,心裡五味雜陳——伏魔啊,今晚還回來成飯嗎?你還是我的劍嗎?
“小輩,又不是生死戰,何必這麼拼命。”
程弦攻勢不得寸進,聞言十分悲情地嚷嚷,就差坐在地上拍大腿了:“前輩還說呢,您二指止了我攻勢也太打擊人了吧!”
崔何夕放開手,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還倒打一耙呢,你若不欲以傷換傷,我何至于此?”
話雖如此,她倒是很看好這個小輩。
小小年紀道心堅定,天資也不凡,假以時日又是一方領主。
傳此人劍道,到也合适,大概也能彌補自己無人傳道的遺憾。
崔何夕擡手,指尖輕點程弦額頭,一團瑩白沒入程弦識海:“這是我修練多年的劍意,我把它封入你識海中,你慢慢體悟,能煉化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
程弦識海中多出一團純粹劍意,單是她的神識靠近就能感受到那蘊含着天地規則的力量。
程弦大喜:“多謝前輩傳道!”
她頓了一下,遲疑道:“隻是晚輩已有師尊,不能再拜前輩為師,前輩您有什麼心願嗎?隻要晚輩能做到的,上刀山下火海也為您辦到。”
“無礙,我也并無收徒之意。”崔何夕目光溫和:“劍意傳你,倒也不算埋沒。至于心願……”她哈哈一笑:“如今我隻餘一縷殘魂,我又能做什麼?”
她身軀有些透明了,指點過程弦,似乎又微不可查的淡了幾分。
崔何夕傳了道,自覺無話可說,左右有這個小輩能證明她崔何夕存在過的痕迹,也無甚遺……
程弦盯着轉身欲走的崔何夕,道:“前輩難道就不想為他報仇嗎。”
崔何夕停下腳步:“報仇?我說了,我隻是一縷殘魂……”
程弦道:“在大殿第八張畫卷中,四散奔逃的人雖化為血霧,可您那時受了雷罰,身受重傷,縱使入了魔,又如何能把仇人一一手韌!必然還有落網之魚!宗門宗主之輩修為通天壽命之長,千年過去他們還好好的活着!我不信您不想報仇。”
程弦腦海中閃過數道想法,萬千思緒一瞬歸為一個念頭,她緊握伏魔劍,好似下定了決心開口道:
“前輩,我可以幫您複活!您魂魄并未入輪回,不是嗎?為您煉制一副軀體,又有何難?”
壁畫中前輩的經曆另程弦感到憤怒,若是她,她絕不會妥協于一群自诩為仙的老不死的,抓她上神罰台她也不會認命,她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逃脫。
真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她就算死,也要自爆拉他們同歸于盡。
前輩不僅被壓上神罰台受刑,她的道侶還為救她身死道消,程弦不相信前輩會甘心讓她的仇敵逍遙快活。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丫頭。”崔何夕轉過身:“你很聰明,猜到了大半。可我千年前的仇敵修為已至合體、練虛。千年過去,他們隻怕是更進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