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的後事,是如此井井有條。
就在太醫院院使宣告聖皇生命終結後,手捧麻布喪服的宮婢便已跪至身側。
所有人皆是一夜未睡,神情和身體皆是疲憊不已相顧無言,面色哀痛被宮婢領着去更換喪服。
彼時,候在殿外的禮部尚書弓身逆着人流撩袍跪到栾序旁邊。
跪了一夜,見栾序雖比其他個老王爺們精神些,但那雙眼布滿血絲卻實在騙不了人。
小聲道:“王爺,禮部所有人已全在殿外候着,還請王爺抽空能去指導一二。”
國喪這種大事雖是由禮部全權負責。但茲事體大人手定是不夠,恐要抽調各部尤其是吏部人員來共同主持。
“陳大人過謙了,吏部自會全力配合禮部。”
聽到他的回答,禮部尚書忙躬身去禀報最前方的皇帝。
隻見皇帝滿臉憔悴眼角含淚似天塌了已無力再管此事,揮了揮手隻讓禮部尚書按舊曆行事。
禮部尚書亦是在側陪着掉了會眼淚,方退了回來,擡頭望向栾序又指了指殿外,示意栾序也一起出門。
栾序看了看被衆人簇擁寬慰着的皇帝,垂下眼伸手接過身旁宮婢的喪服。
宮婢被他的動作一驚,下意識擡首看向淮陽王。
熹微的日光裡,面如冠玉的青年伸手揉了揉額角,眉眼裡帶着掩不住的疲态令他看起來就像個沒有攻擊性的瓷白娃娃,當真好看極了。
又想着流言裡他冷面煞神的稱号,不免有些呆愣。
直到看到瓷娃娃明顯皺起的眉頭,才确認王爺是打算自己更衣,忙不疊下跪将喪服呈予他,渾身顫抖。
好在淮陽王并沒打算同一位宮婢計較什麼,隻是接過喪服便往殿外走去。
出門正好撞見九省都檢點王子騰身着官服闊步而來,朝他見禮:“王爺。”
這可是四大家族在朝唯一的實權。
可惜現在太上皇倒了。
栾序颔首,分辨不出神色,隻是看向一旁的禮部尚書。
王子騰見此,先行禮退至一旁。
“等王爺更衣後請至中級殿議事。”禮部尚書見王子騰離開,忙上前欲替栾序接過手中的喪服,被拒後又補充道:“王爺不必着急,其餘尚書皆還在趕來的路上。”
此等大事牽扯的是多少人的切身利益,單是采購事項便能讓這幾位尚書身後的皇商争得面紅耳赤。
确實不是讨論一時便能得出結論的。
栾序颔首便快走幾步。
“王爺。”
禮部尚書忽在身後喊住了他,伸手遞過一張票子。
栾序擡手将那薄薄票子推回,轉過身來直直看着禮部尚書,聲線冷冽:“有事說事。”
禮部尚書見他冷臉這才悻悻将票子揣回袖子,趕忙上前音量放輕,眼神卻時不時撇向栾序:“王爺,我方進宮見許多人因喪鐘至城門外聚集,我見着既有官吏也有皇商。”
說着他滿臉惋惜:“聖皇愛民如子,百姓感沐天恩自發前來吊唁,當真令人動容。”
怕是這禮部尚書見着薛家人也在宮門外伸長脖子等着能在國喪上撈油水。
又因着林家與四大家族這條姻親,這是在試探他會不會插手采購。
“聖皇仁德黎民可見,隻是這人群聚集之處易亂,大人通知錦衣衛維護好秩序便是。”
此話一出,禮部尚書眉頭才徹底舒展,行禮恭送栾序離開。
王子騰見二人商議後方上前,也是先伸手先欲替栾序拿喪服。
栾序擡手示意不用,将喪服挽在手肘上緩步上前。
王子騰收回手,看着面前這位年輕人,還是小輩,卻絲毫不敢托大,語調沉重:“王爺,臣這幾年都在戍邊,久不在京城,卻不得不說這邊疆風景與京城截然不同,這酒呀也是别有一番風味,前幾日方回來述職還帶回幾瓶,本想請王爺一同賞鑒,卻不曾想現下…”他說着面色哀痛以袖拭淚。
“我不喜飲酒。”栾序神色沒有波動:“王大人有何事還請盡快道來,你也知我現下還有急事需辦。”
“王爺所言甚是。”王子騰臉色明顯僵了僵,想到寶玉和林家丫頭又擦了擦眼淚隻道:“國事在前,至于其他的什麼時候談論都行。王爺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