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貴妃輕握了握慕容雪為自己拭淚的手,雖留戀不舍,卻還是起身向屋外走去。
她将鬥篷穿戴好,又殷切地囑咐了慕容雪一句,“阿雪,再過兩日就是初八,你的病……”
“阿姊勿要憂心,我本也打算明日閉關休養的。”
舒貴妃又望了慕容雪一眼,這才依依不舍離開。
待舒貴妃走後,慕容雪始終一動不動地坐着,神色晦暗不明。片刻後,他傳了須雁進來。
“舒貴妃行蹤,為何不報?”
須雁一驚,“閣主,舒貴妃她不是……”
須雁話未說完,便被慕容雪一道掌風打飛。她捂着心口倉皇看去,卻見慕容雪正陰恻恻地看着她。
“再說一次,宮中一切事務,我都要知道。明白了麼?”
“明……明白了……”
直到須雁離開慕容雪房間,仍然心有餘悸。她之前甚少接觸閣主,想不到閣主看上去翩翩公子般的人物,心思卻如此詭谲莫測。
……
此刻已至夜半,黑夜無邊無際。慕容雪卻出了房門,一人一燈穿過如墨的夜色,徑直走向了慕容家的祠堂。
他燃起燭火,為老家主上了三炷香,随即打開了一條密道,往地下走去。
邁下長長的台階,慕容雪甫一進去,一股熱氣頓時裹挾着濃濃的藥味蒸騰而來。這藥味他太過熟悉,以至于隻要聞到便幾欲作嘔。
他壓下那股不适感,皺着眉看向面前那座巨大的藥池,裡面猩紅色的液體正在如岩漿一般翻湧。
慕容雪寬下外衣,隻着一層雪白中衣,一步一步地邁進那藥池之中,任由那猩紅色藥液沒過他的胸膛。
兩名侍女忽然出現,熟練地從藥池後的影壁上拉出兩條厚重的鎖鍊,一左一右地将慕容雪的手腕鎖住。
慕容雪也習以為常,待被牢牢鎖住後,他閉着眼睛靠在影壁之上,聲音卻已開始嘶啞。
“下去吧。”
那兩名侍女好像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隻一味低下眼睛不敢亂看。聽到慕容雪下了命令,便匆匆拾起他換下的衣物,立刻退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雪好似一具蒼白人偶靜靜地沉浸在紅色的藥池中,就像睡着了一般。
忽然,嘩啦一聲,是鎖鍊晃動的聲音。
慕容雪閉着眼睛,眉頭緊鎖,額上開始不斷冒出汗珠,又順着臉龐滑落下去。他像是在竭力忍着什麼痛苦。
可這痛苦來得太過快速,不過片刻,便見那鎖鍊猛地被拽動,随後,鎖鍊晃動所産生的聲音不斷回蕩在地下暗室之中。
再後來,他開始嘶吼。
慕容雪同樣蒼白地手背上,此時依稀可見一點凸起。眨眼間,它便如活物一般快速在慕容雪的皮下遊走。
痛苦的掙紮越發劇烈,藥池裡的藥液也在他的掙紮中不斷湧出。他此刻青筋暴起,脖頸處若隐若現數條黑紋。
直到那黑紋順着脖頸青筋蔓延向上,慕容雪猛地睜開雙眼。
隻見他眼白猩紅一片,像是被藥池裡的液體侵染。本該是溫潤如玉的一雙眼,此刻卻因痛苦而突出。伴随着他的陣陣嘶吼,這時的慕容雪已然沒有半分無妄閣主和錦衣侯的模樣,反倒像是一隻發狂的野獸,隻為掙脫這座囚籠。
再忍忍,再忍一忍……慕容雪喃喃着,他此刻隻餘一絲理智。自冷氏夫婦死後,他将對方所藏醫書通通研究了一遍,可要治好他的身體卻始終差了那麼一點。
而如今,這世間若還有一人曾與冷氏夫婦關聯甚密,那人便是……
一雙充滿倔強的眼睛,蓦然浮現在慕容雪的腦海之中。
……
未央宮中,彌勒佛前青煙袅袅。
舒貴妃一回宮便立刻進了密室,于佛前靜心禱告,祈求佛祖保佑她的阿雪能夠順利渡過接下來那幾日的難關。
待祝禱結束,玉荷扶着舒貴妃從密室中出來,寬慰她道:“娘娘一片赤誠之心,佛祖定會保佑娘娘。”
舒貴妃淡淡一笑,語氣中透着幾分對未來的希冀。
“都說彌勒佛是未來佛,求的是未來之事。所以本宮隻希望,可以和阿雪有一個美好的未來。”